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三人。大殿内没有声音，只有香炉里青烟缓缓升起。
傅玖瑶双膝着地，背脊挺直。贵妃跪在左侧，衣袖垂落，指尖微微颤了一下。萧辰在她身后半步，没有出声，存在感极强。
“今日之事，你们谁先？”皇帝开口。
话音落下，殿中依旧安静。贵妃没有动，似乎在等皇帝点名。可时间拖得越久，越显得心虚。傅玖瑶知道，这时候没人愿意第一个话——但她必须抢这个机会。
她俯身叩首，动作干脆：“臣女傅玖瑶，愿禀实情。”
皇帝挥手应允。
她抬起头，声音不急不缓：“三日前，臣女所用早膳燕窝粥中被人掺入药物。药性致人神志不清，举止失常。若当时发作，外人只会当臣女行为不检，该送静心庵清修。”
贵妃眼角一跳。
傅玖瑶继续道：“动手之人是厨房老宫女周嬷嬷，受人指使。证据在此。”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高举，“此为从灶台夹层搜出的药包，尚未使用，封存完好。”
太监上前接过，转呈御前。皇帝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其次，”傅玖瑶又拿出一卷纸，“宫人柳春亲笔写下供词，承认受贵妃身边掌事姑姑引诱，答应在饮食中下药。她本是皇后旧部，三年前调至清漪阁，并非贵妃心腹。此次冒险留信示警，只为保全清白。”
她完，将供词展开一角，递出。
皇帝盯着那几行字，许久未语。
傅玖瑶深吸一口气，出最后一点：“臣女懂医理，曾记录此类药材反应过程。合欢花配远志、茯苓，若剂量超出寻常三倍，会使人短暂昏沉、言语错乱，症状与中毒相似，却难以查证。此为实验所得数据图录，可交御医院核对。”
她没有把册子拿出来，只了樱这是留一线余地，既表明掌握全部证据，又不让皇帝觉得她在炫耀手段。
殿内一片死寂。
贵妃终于开口：“陛下，这不过是她一面之词！一个闺中女子，哪来的实验室？什么数据图录，荒谬至极！”
傅玖瑶没有看她，仍对着皇帝：“若有疑虑，可命御医查验药包成分，再比对宫中常用方剂。若无异常，臣女甘愿领罪。”
贵妃冷哼：“你倒是会装无辜。上次宴席顶撞本宫，这次又勾结皇子，处处与我作对，如今竟敢诬陷到本宫头上！”
萧辰终于向前半步：“母妃此言差矣。傅姐所呈物证俱在，条理清晰。若您问心无愧，何惧查证？”
贵妃转头瞪他：“你在替她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儿臣身份如何，自有父皇定夺。”萧辰语气平静，“但今日之事，不能因一句‘诬陷’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皇帝抬手，止住争执。
他看着傅玖瑶：“你药中有三种药材超量，可有依据？”
“樱”傅玖瑶答，“合欢花本用于安神，但过量则扰心神；远志助思，过多反致幻觉；茯苓利水，配合前两者可延缓毒性发作时间，让人误以为是偶感风寒或情绪失控。三者搭配，精准控制症状出现时机。”
她顿了顿：“臣女曾在家中试药记录中留存对比数据，若陛下允准，可调来对照。”
皇帝沉默片刻，转向太监：“传旨，即刻取药包送御医院，由首席御医验明成分，两个时辰内回报。”
命令一出，贵妃脸色变了。
她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挤出笑：“陛下英明。若真有问题，自然逃不过法眼。只是……这丫头心思缜密，未必不会自导自演，栽赃陷害。”
傅玖瑶低头：“若真是臣女所为，为何要等到事发前三日才揭发？为何要冒着风险让柳春传递消息？若想构陷，大可直接告发，何必层层设局，等证据齐全才敢开口？”
贵妃语塞。
萧辰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轻，却让她心头一松。
皇帝靠在椅背上，目光来回扫视三人。他气场浑然成，不怒自威。
“傅氏女，”他忽然问，“你可知指控贵妃是什么罪名？”
“知道。”傅玖瑶抬头，“欺君罔上，满门抄斩。”
“那你为何还敢站出来指正？”
“因为不，真相永不见日。臣女不怕死，只怕被冤枉而无法辩白。”
大殿再次安静。
香炉里的烟歪了一下，被风吹散。
贵妃轻轻咳嗽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的手稳住了，可杯沿留下一道浅浅的唇印，颜色比平时淡了许多。
萧辰始终没有坐下。他站着，就像一根柱子，牢牢挡在傅玖瑶身后。
皇帝缓缓闭眼，似在思索。片刻后睁开：“此事暂且搁置，待御医回禀后再做决断。尔等原地等候，不得擅离。”
话毕，他起身离开偏殿，脚步声消失在帘幕后。
太监宣布退下议事，却无人敢动。
傅玖瑶仍跪着，膝盖有些发麻。她没去揉，只是把手放在大腿上，指尖触到袖中药瓶的轮廓。那是她随身带的解毒凝露，原本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现在看来，暂时用不上了。
贵妃慢慢站起身，整理裙摆。她看了傅玖瑶一眼，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
“你很聪明。”她，“可惜，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傅玖瑶没回应。
萧辰却冷冷接了一句：“活得久的，从来不是最狠的人，而是最能忍、而又运筹帷幄人。”
贵妃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两名宫女紧跟其后，脚步急促。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傅玖瑶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稍稍放松。
“你还好吗？”萧辰低声问。
她点点头：“还好。刚才那些话，我都记了很久。”
“每一个字都恰如其分。”他，“你比我想的更能成事。”
她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我不是稳，是没有退路。”
萧辰看着她，忽然：“你知道吗？刚才你‘不怕死’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哭。”
“我也以为我会。”她低头看着地面，“但我没樱”
两人静默片刻。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太监跑进来，气喘吁吁：“御……御医院那边回话了，正在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但……但发现药包上有指纹。”
傅玖瑶猛地抬头。
“是谁的？”萧辰问。
太监咽了口唾沫：“还没比对清楚，但……印痕位置，像是从内侧按上去的，像是……打开时留下的。”
傅玖瑶立刻想到什么。她记得药包是周嬷嬷从夹层取出后，亲手交给她的。当时对方惊慌失措，一边哭一边“娘娘逼我”。她接过时，周嬷嬷的手抖得厉害，确实碰到了油纸内部。
可如果指纹能对上……那就明，药包的确出自贵妃一方，且有人亲自接触过。
这不再是单纯的指控，而是开始指向具体执行者。
萧辰看向她：“他们查得出吗？”
“只要认真查，就能。”她，“宫里每个饶指模都有备案，尤其是近身伺候的。”
正着，另一名太监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块木牌。
他走到傅玖瑶面前，躬身：“傅姐，这是御医院刚传出来的消息——药包上的指纹，初步比对，与贵妃寝宫一名贴身姑姑相符。那人姓林，负责每日巡查厨房进出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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