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声音在宫道上回荡，黄绸卷轴收起，转身快步离去。
傅玖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远去的背影上。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话。刚才那一刻，她神态沉稳笃定，不像以往事前会乱。她知道，是因为事情终于到了台面，不再藏在暗处。
萧辰就站在她身侧，离得不远不近。他也没走，像是等她先开口。
“该去了。”他。
傅玖瑶点头，抬脚往前走。脚步比平时慢一些，但每一步都踩得实。她没看身边人，只低声问：“你怕吗？”
“怕什么？”他反问。
“怕错话，怕皇帝不信，怕一切翻盘。”
萧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你怕吗？”
“我不怕输。”她。
两人并肩而行，宫道长而直，两侧朱红廊柱一排到底。路上几乎没人，偶有宫人迎面过来，远远就低头徒墙边，不敢抬头看。他们的视线扫过地面，像怕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走过三道门，风更大大了。
傅玖瑶伸手扶了下鬓角，她把手指贴在手腕内侧，感受脉搏跳动。平稳，有力。她开始在心里过证据——药包是周嬷嬷从灶台夹层取出的，当场封存；柳春供词已录，提到合欢花超量、远志与茯苓配比异常；实验室数据留存，剂量反应曲线完整可查。每一环都能对上，只要皇帝愿意听。
萧辰察觉她在想事，没再多言。他知道这时候，多一句都是打扰。
转过最后一道弯，勤政殿已在眼前。
高阶之上，三名太监垂手立着，面无表情。殿门紧闭，里面没有声音传出。空气像是凝住了，连风刮过檐角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他们停在丹墀下，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贵妃来了。
她穿正红宫装，金线绣凤纹一路延至裙摆，发髻高挽，步摇未晃。可走近时，傅玖瑶看得清楚，她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唇色偏白，左手攥着帕子，指节泛青。
贵妃站定，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傅玖瑶脸上。
谁都没开口。
傅玖瑶低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恭顺。但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压在身上，沉如磐石。
贵妃没再往前一步，也没话。她站在另一侧，离他们五步远，正好形成三角。
一名太监捧着茶盘上来，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贵妃没碰，傅玖瑶也没动。只有萧辰端起喝了半口，又放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傅玖瑶盯着自己鞋尖，脑子里却在重新排列顺序：先呈药包，再出供词，最后用医理明毒性发作过程。不能急，不能乱。皇帝若问起动机，就贵妃欲借失仪之名送她入静心庵，毁其名声；若问为何此前不报，便答因无实证，恐打草惊蛇。每一句都要经得起追问。
她想起昨夜那场对峙。贵妃指着萧辰“你的母族还在本宫手直，而萧辰回她“休怪儿臣不再留情”。那时她以为胜负已分，可现在站在这里，她才明白——真正的裁决还没开始。
贵妃忽然轻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中格外明显。她抬手掩唇，帕子落下一半，露出指尖的红痕。傅玖瑶瞥见了，没动声色。那是掐出来的，皮肉微破，血丝渗在布上。
原来她也在忍。
傅玖瑶慢慢抬头，目光平静。这一次，她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
贵妃察觉，眼神一冷，却没有移开。两人对视几息，谁都没退。
萧辰站在中间，依旧不动。他双手负在背后，脊背挺直，像一根钉子扎在地上。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所有人——他和她是一边的。
半刻钟后，殿内终于传来脚步声。
太监拉开殿门，声音干涩：“陛下召见——五皇子、傅姐、贵妃娘娘，入殿觐见。”
贵妃整理袖口，率先迈步。
傅玖瑶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
萧辰落后半步，在她身后进入大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容看不真牵他没立刻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三人依次跪拜。
傅玖瑶低头，双膝触地。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也听见贵妃的衣料摩擦声。还有萧辰，他叩首时动作干脆，没有一丝迟疑。
皇帝终于开口：“今日之事，你们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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