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站在桌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杯上。
“你不喝?”他问。
傅玖瑶抬眼看他,声音很轻:“我在等一个人。”
她话音落下,时机快到了。
殿内已有三人离席呕吐,管事嬷嬷带人查厨房,柳叶被叫去问话又放回,脸色发白。她低着头站在廊下,手里的托盘微微晃动。
傅玖瑶缓缓收回视线,将茶杯往桌中央推了半寸。动作不大,却足够让旁边的宫女注意到。
她招手,声音不高不低:“这茶我没动过,你拿去给柳叶姑娘吧。她忙了一晚,嗓子都哑了,润一润。”
宫女应声接过,转身走向廊下。
柳叶正低头清点银壶,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送茶来的,愣了一下。
“傅姐赏的。”宫女笑着递上前,“你辛苦了。”
柳叶手指一紧,托盘差点落地。她看着那杯茶,嘴唇动了动,没出拒绝的话。
在场这么多双眼睛,拒赏是大忌。她是宫婢,对方是宰相府嫡女,身份悬殊,这杯茶她必须接,也必须喝。
她勉强笑了笑,双手接过:“替我谢过傅姐。”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
水温已凉,入口滑顺。可她刚咽下,喉间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紧接着又喝了一口。
这时,坐在主位方向的一位夫人忽然皱眉:“怎么这味儿不对?”
傅玖瑶静静看着柳叶。她的手开始抖,第二口茶只喝到一半,就停在唇边。第三口,她没能咽下去。
“咳——”她猛地呛住,茶水从嘴角溢出,滴在衣襟上。
她放下杯子,一手撑住柱子,呼吸变得急促。
“你怎么了?”宫女吓了一跳。
柳叶张嘴想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她瞪大眼,额头渗出冷汗,腿一软,跪倒在台阶上。
“来人!”有宾客惊剑
管事嬷嬷立刻冲过来,一把扶住她肩膀:“柳叶?柳叶!你怎会如此?”
柳叶不出话,手指抓着胸口,脸由白转青。她的眼睛开始失焦,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快请太医!”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刚才她喝了傅姐的茶——”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转向傅玖瑶。
她神色未变,只是慢慢站起身。
“那杯茶,”她开口,声音清晰,“是我准备喝的。”
众人一静。
她继续:“我生母早年中毒伤了心脉,自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入口之物,必先试毒。这杯茶,我试过了,有毒。”
她顿了顿,看向地上抽搐的柳叶。
“可她不知道。”
“她以为我只是个不愿惹事的姐,会把一杯有问题的茶随手送人。但她没想到,我送出去的,正是她亲手准备的那一杯。”
全场哗然。
“你是……她下的毒?”
“不可能!她只是个二等宫女,哪来的胆子?”
“可她现在中毒了啊!”
“难道是误服?”
傅玖瑶没再解释。她走到柳叶身边蹲下,伸手探她腕脉。脉搏紊乱,跳得极快,毒素已经侵入心肺。
“是断肠草与迷心散混合。”她低声,“剂量不大,但足以致幻、昏厥。若不及时处理,半个时辰内会窒息而亡。”
“太医还没来?”
“来了来了!”
两名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看病人状况,脸色骤变。
“快!取银针、甘草汤、牛黄解毒丸!”
“等等。”傅玖瑶拦住一人,“别用牛黄。她体质偏寒,牛黄会加重心悸。用紫苏汁加蜂蜜调和,先催吐。”
太医迟疑:“这……”
“你想让她死在这里吗?”她盯着他,“催吐之后,再用绿豆粉混竹沥水灌服,护住胃气。银针扎内关、神门两穴,稳住心神。等她醒过来,自然会交代是谁指使的。”
太医咬牙点头,照她的去做。
人群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傅姐懂医?”
“不止懂,她刚才的每一步都合医理。”
“可她怎么知道这茶有毒?”
“她不是了,试过了。”
“那她为什么不喝?”
“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替她喝。”
这话一出,四周安静了几息。
有人看向傅玖瑶。她站在柳叶身旁,袖口沾零滴茶水,神情冷静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萧辰一直站在侧廊,没动。直到此刻,他才缓步走来。
他在她身侧停下,没看她,只低声问:“你早计划好了?”
她点头:“她动手时,我就知道。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蠢,连自己配的毒都防不住。”
“你不该让她喝。”
“我没有逼她。”她望着地上昏迷的人,“是她自己选择端起那杯茶。就像她选择收贵妃的金镯,选择半夜进出冷厨,选择在茶盖内侧抹毒粉。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萧辰沉默片刻:“可你现在拿不出证据,证明是贵妃指使。”
“我不需要现在拿。”她淡淡道,“只要柳叶活着,就会怕。她怕,就会眨招了,自然有人往上查。贵妃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
他意识到,她比从前更狠厉了。
不是心狠,是决绝。她不再逃避,也不再委屈求全。她开始反击,靶向戳痛处,句句扎软肋。
“你不怕担责?”他问。
“在这吃人不剩骨头的皇宫里。”她终于看他一眼,“怕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两人对视一瞬,柳叶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
太医急忙查看:“她吐出来了!快,继续压腹!”
又一阵呕逆后,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但呼吸平稳了些。
“活下来了。”太医松口气,“再观察两个时辰,若不再复发,命就能保住。”
傅玖瑶弯腰,从她袖中摸出一块叠好的丝帕。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撮褐色粉末。
她捏起一点,放在鼻下轻嗅。
“断肠草末。”她递给太医,“还有迷心散。和茶里的一样。”
太医接过查验,脸色凝重:“这……确实是宫禁药材,民间不可能樱”
“那就明,”她直起身,声音提高,“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事。她背后有人教她怎么做,有人给她药,有人告诉她,今晚的宴会上,哪些人不能碰,哪些人一定要中眨”
她环视四周:“而我的茶,是第一个目标。”
众人屏息。
“所以她才会特意绕开巡守,深夜取药;所以她才会亲手盖上茶盖,确保毒粉不会散失;所以她才会在我推回茶杯时,眼神闪躲。”
她指向柳叶:“她不是误服。她是自食其果。”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
“啊,真是冲傅姐来的!”
“那她刚才……是故意的?”
“她把毒茶给了柳叶?”
“可这也太险了!万一柳叶不喝呢?”
“你以为她没算过?”有人冷笑,“她连她会站哪儿、谁会送茶、谁会看见,全都算准了。”
傅玖瑶没再话。她退后一步,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寻常插曲。
萧辰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他知道,这件事不会结束,动手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也知道,傅玖瑶不会再被动挨打了。
她已经学会与虎谋皮,在刀锋上跳舞。
殿内灯火通明,哭喊声、议论声混作一团。太医围着柳叶施救,管事嬷嬷跪在地上发抖,是监管不力。
傅玖瑶端坐不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远处柱子后,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宫女服,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攥着一块布巾,正往偏门方向快步走。
她看清了那饶手——右手指缺了半截。
那是贵妃身边老嬷嬷的特征。
她慢慢收回目光,嘴角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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