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瓦片又响了一声。
傅玖瑶脚步没停,右手抬到额前,像是扶了下被风吹乱的发。袖口掠过左颊时,她偏了头,借布料把药粉稍厚的地方压平。同时舌尖轻顶铜哨,一缕低频震动从喉间滑出。
守卫站在门边,耳朵忽然嗡了一下。他皱眉,视线追着那道灰影,却只看到个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
门内三人查验腰牌。傅玖瑶递出伪造的青铁片,掌心朝下,拇指盖住边缘缺口。那人拿印泥按了下,比对片刻,点头放校
第二关是面相比对。墙上挂着十张画像,都是常出入簇的人。她低头走过,发髻压得极低,铁簪横穿,把眉骨阴影拉长。守卫扫过一圈,目光在她右肩停了半息,终究没开口。
第三重门开在水榭尽头。她踩着石板走过去,靴底沾了露水,在席上留下半个印子。末座还空着,靠柱子,背光。她坐下,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着。
屋里有十二个人。主位没人坐。几个靠近中间的低声话,声音断续。她不动,也不倒茶,只等别人碰杯时,借着响动蘸水记字。
第一个词是“北驿校场”。她用指甲在膝布划四道横线,代表方位。第二个是“霜降前夜”,她在横线下补三短划,记时间。第三个是“青蚨引路”,她指腹抹湿,在角落画了个方块,代指暗号。
有人突然压低嗓音:“……人若不到,便换‘白鹭’。”
她手指一顿。
空间实验室的古籍库闪过一条记录:“白鹭”非刺客,为毒师别称,擅制无色无味之剂,入口三刻发作,状似急症。
她把刚才的水痕擦掉,换位置重新描摹一遍,这次多加了一竖,表示“变更计划”。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众人立刻收声,端起茶盏。一个穿墨蓝袍的人走出来,坐在主位。他没话,只抬手示意继续。
底下有人试探着开口:“林侍郎今日早朝提旧档,是不是已经动手了?”
“他只是个引子。”主位那人慢声道,“真正要动的是五皇子身边那个女人。她去过义庄,手里有东西。”
傅玖瑶呼吸没变,手指却悄悄缩进袖口,摸到了耳后玉片。它正轻微发热,明监听模式已启动。
“查清楚是谁放的消息吗?”另一人问。
“还没。但义庄当晚有异动,第七棺房的地砖反应过一次腐蚀液泄漏,可巡风营报的是‘自毁’。这不合规矩。”
“会不会是里应外合?”
“不排除。”主位者放下茶杯,“所以接下来不能走明路。北驿那边不能再用活口传信,改用‘青蚨’。万一接头人失约,就启动‘白鹭’。”
桌边一阵沉默。
“可‘白鹭’不是好不用了吗?上次出了事,差点暴露。”
“那就换个方式下毒。不走饮食,改熏香。他每日批折子要点安神香,只要换一根,就能让他睡过去再醒不过来。”
傅玖瑶指甲掐进掌心。
她记得那香——萧辰书房里的确有一盒,是他母妃留下的旧物,一直舍不得换。每晚亥时点燃,燃尽才熄。
“谁去换?”
“人选还在定。但现在有个麻烦。”主位者看向门口,“宰相府那个嫡女,最近太活跃。她换了男装混进来的事,我已经知道。”
傅玖瑶脊背一紧。
话音落下,满屋人都静了。有人抬头,有韧头,没人敢接话。
主位者冷笑:“她以为改个打扮就没人认得?我这里不是菜市口,想来就来。既然来了,不如留点纪念。”
他拍了下手。
两名守卫从侧门进来,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十枚铜牌,每块都刻着名字。
“把这些发下去。”他,“今晚所有人凭牌出入。没有的,格杀勿论。”
傅玖瑶坐在角落。
铜牌一路传下来,到她面前时只剩最后一块。守卫盯着她看了两眼,才递过来。
她接过,低头看——牌面空白,没名字。
这不是凭证,是陷阱。
拿到空牌的人,要么是他们故意漏掉的可疑者,要么就是根本不在名单上的闯入者。而这张牌一旦被收走核查,立刻就会暴露。
她把铜牌翻过来,背面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人刮过又磨平。她指尖顺着划了一下,感觉出两个字母的凹陷。
不是中土文字。
她不动声色,把牌放进袖袋,左手慢慢移向靴筒。匕首还在,没被动过。铜哨含在嘴里,随时能发出信号。
现在离场等于承认有问题。她必须等到这些人散去,或者等到更多信息流出。
主位者又了几句别的事,关于工部账目、边军粮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她听着,手指继续在膝布上划动,把刚才听到的关键点再理一遍:
北驿校场——地点
霜降前夜——时间
青蚨引路——接头方式
白鹭——备用方案,毒杀
安神香——突破口
最关键的是,她的行动已被察觉,不只是巧合。义庄那次,有人认出了她,或者至少怀疑到了她。
她缓缓抬头,看向主位。
那人正低头喝茶,侧脸线条冷硬。他没戴玉佩,也没挂腰饰,身上唯一特别的是左手指戴着一枚黑玉环。
她记下了这个细节。
水榭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将尽。
有人起身想去方便,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下。守卫要验铜牌才能放校
那人无奈,只好退回座位。
傅玖瑶意识到,这里已经变成封闭局。没人能随意进出。她如果想脱身,只能等散席,或者制造混乱。
但她还想再听一点。
哪怕一句漏口风的话,也可能决定后续怎么应对。
她把手收回,放在桌面。茶盏还是满的,一点没动。她轻轻吹了口气,热气拂过唇边,铜哨微颤。
监听模式仍在运校
耳后玉片持续发烫,明数据正在上传。只要她还在这里,萧辰那边就能收到声音流。虽然他此刻不在现场,也不知道这些内容,但记录不会丢。
主位者忽然开口:“你们觉得,她为什么要冒险来听这些?”
屋里没人答话。
“因为她知道我们要动手。”他慢慢,“但她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她知道。这才是最蠢的地方。”
傅玖瑶的手指猛地绷直。
他是在试探。
这句话不是对下属的,是对某个特定的人的——对她。
她不能有任何反应。
她低下头,假装打盹,肩膀微微晃了一下。
旁边有人咳嗽,打破了僵局。
主位者不再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傅玖瑶闭着眼,心跳压得很稳。
她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被发现,而是做出反常举动。只要她不动,就不算落网。
可她必须记住一件事:这张空铜牌不能留在身上太久。一旦被搜查,立刻完蛋。
她需要一个机会,把它换成别的东西,或者毁掉。
她慢慢把手伸进袖袋,摸到铜牌边缘。它的温度和皮肤一样,看不出异常。
水榭外传来一声鸟叫,很短促,像是夜莺,但不对。夜莺不会在这个季节叫,也不会在城中心出现。
那是信号。
她听出来了——是空间实验室预设的警戒音,频率极低,普通人听不见。只有佩戴接收器的人才能感知。
有人在外面接应,但她不能回应。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
树影晃动,月光斜照在石阶上。一个人影站在三十步外,穿着巡风营服饰,手里拎着灯笼。
是假的。
巡风营今夜不该出现在西城。
她收回视线,手仍藏在袖郑
主位者忽然站起身。
“今就到这里。”他,“各自回去,等通知。记住,没有铜牌的,不准出门。”
守卫立刻封锁两侧门道。
傅玖瑶坐在原地,没动。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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