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滴血还没干。
傅玖瑶蹲下身,指尖在血迹边缘轻轻一碰。温度已经降了,不是刚留下的。她抬头看向前方巷口,黑衣人早已不见,只有风卷着灰叶打转。
“他们走了。”萧辰站在她身后半步,“但没走远。”
“不是撤退。”她站起身,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是分头行动。有人去传信,有人去点火。这滴血,是换岗时被我们的人山的。”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伤口,纱布黏在皮肤上,一碰就扯得整片头皮发紧。昨夜连番应对,神识像被抽过一遍,现在靠空间实验室里的提神药剂撑着。
“回别院。”她,“证据不能留在外头。”
萧辰没问哪件算证据。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刺客嘴里的供词、粮仓起火的时间、刑部守卫被绑的位置,还有那些漏嘴的暗语。这些东西散着看没用,拼起来就是一条索命的链子。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三条街,进了刑部别院后门。亲卫已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回来,低头行礼,没人多问一句。
密室在地下,入口藏在库房角落的暗格里。傅玖瑶按动机关,石板无声滑开。台阶向下延伸,空气变凉。
她走在前面,脚步有些虚,但没让人扶。
石门关上后,她立刻从空间实验室取出记忆回溯镜片。银色薄片贴在额角,冰凉感让她清醒了一瞬。镜片启动,昨夜监听到的对话一段段浮现:
“东南角已清。”
“西墙绊索拆了。”
“主门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半个时辰后换岗,就是那时。”
画面停在这里。她闭眼,把这段话反复放了三遍,终于听出一点异样——第二个话的人,嗓音偏哑,但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
“这不是刺客的声音。”她睁开眼,“是内应。”
萧辰正在翻刑部的换岗记录。他抬起头:“今晚当值的名单里,有三个是新调来的。你动过手脚?”
“动了。”她走到桌边,抽出一张纸,“我把原来的守卫换到了暗哨位,新来的全是我们的探子。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所以钥匙能拿到,是因为有人配合。”
“对。”她把镜片取下,放在桌上,“真正的问题不在外面,在里面。三皇子的人早就埋好了,只等一个信号。”
萧辰合上册子:“那就得让这个信号变成他的罪证。”
“先理清楚时间。”她,“粮仓起火是子时二刻,巡防队被打晕是子时三刻,刺客出现在破庙是丑时初。这三个时间点差不了多久,明是一套连环动作。烧粮仓是为了引兵,打晕巡防是为了清路,劫狱才是真目的。”
“但他没成功。”
“因为他救的是假犯人。”她看着他,“我已经把旧驿管事和西库账房转移了。牢里关着的是我们的人,穿着他们的衣服,连口供都背熟了。”
萧辰嘴角动了一下:“所以他以为得手了,其实什么都没拿到。”
“不仅如此。”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片,“监听虫卵记录下了他们接头的全过程。只要我把这段影像调出来,朝堂上当场播放,谁都能看见是谁派的人、了什么话。”
“你会被质疑伪造。”
“我知道。”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书,“所以我准备了笔迹比对。三皇子私底下写给西库账房的指令,和刺客身上搜出的密令,用的是同一种墨,同一个落款习惯。连‘辰’字那一竖的顿笔都一样。”
萧辰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片刻:“这能定他授意谋反。”
“还不够。”她摇头,“得让他自己开口认。”
“你想逼他在朝堂上失态?”
“不是逼。”她声音低下来,“是等。他一定会跳出来反驳,因为他的计划断了,他急。只要他一急,就会露出破绽。我一句,他辩十句,句句都在解释本不该他知道的事。”
萧辰盯着她:“你打算怎么开头?”
“由你出面奏报。”她,“你接到密报,有人图谋劫狱,已被当场截获。然后我作为证人入殿,呈上钥匙、血衣、密信原件。你完就退下,让我一个人面对质问。”
“太险。他们人多,会围攻你。”
“正要他们围攻。”她直视他,“一个人话不可信,十个人一起反驳,反而显得心虚。只要三皇子站起来吼一句‘这是诬陷’,我就立刻放出监听影像。他在气头上,反应不会快,等他意识到不能听,已经晚了。”
萧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不动呢?”
“他会动。”她冷笑,“他不信我会抓到活口。他以为刺客都死了,消息断了。但他不知道,最后一个话的人,是我们的人假扮的。他听到的‘任务完成’,是假的。”
“所以他会等消息,等不到就会慌。”
“对。”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沙盘前,“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打赢这一仗,是让他自己走进陷阱。”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项证据:
第一,实物类:密信原件、钥匙、刺客口供、换岗名册;
第二,技术类:监听影像、笔迹比对、血迹检测;
第三,逻辑类:时间线重合、行动路线交叉、内应身份确认。
“这三类证据,必须按顺序出。”她,“先摆事实,再放影像,最后用逻辑锁死。他可以否认一件,不能否认全部。”
萧辰点头:“我来安排早朝奏事顺序。你名字不在首列,但我会让陛下临时召见。”
“好。”她把纸推过去,“还有一件事。”
“你。”
“太子最近常去御前议事。”她看着他,“如果三皇子察觉不对,可能会拉太子下水。你要确保太子今日不上朝。”
“为什么?”
“因为太子一旦开口帮他情,事情就复杂了。”她声音沉下去,“我不想牵连无辜,但也不能让任何人打断节奏。”
萧辰明白过来:“我会让容个消息,就太子昨夜受了风寒,今晨告假。”
“最好如此。”她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木匣。匣子密封完好,上面贴着三道封条。“这里面是原始影像记录,只有我能开启。交给你的亲信保管,离身不离手。”
“交给我。”他,“我亲自带进宫。”
她看着他:“你不怕担责?”
“怕。”他回答,“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
她没再什么,只是把匣子递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边开始泛白,密室里的灯渐渐显得昏黄。傅玖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的手指还在抖,是神识透支的后遗症。但她知道,今不能倒。
萧辰坐在对面,检查了一遍所有证物是否封装妥当。他又看了一遍模拟对答的笔记,确认每一句反击都有依据。
“还有一个时辰。”他,“宫门就要开了。”
傅玖瑶睁开眼:“我去换衣服。”
她走出密室,沿着走廊往东厢房走。脚步比来时重了些,膝盖有点软。但她没停。
婢女已经在房里等着,朝服摊在床上,腰带、玉佩、发冠一样不少。
她脱下染了灰土的外袍,换上深青色官服。衣料挺括,穿在身上像一层铠甲。她系好腰带,把发簪插稳。
镜子里的人脸色发白,眼下有青影,但眼神没乱。
她转身出门,回到庭院。
萧辰已在等她。他也换了朝服,手持玉笏,神情肃然。
“准备好了?”他问。
“嗯。”她点头,“走吧。”
两人并肩穿过院子,走向大门。光微亮,街道安静。
马车停在门外。车轮沾着夜露,未干。
她踩上踏板,正要上车。
忽然停下。
“怎么了?”萧辰问。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耳后的纱布。
血又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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