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话音落下,大殿里一片死寂。
傅玖瑶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手还举着那两张薄纸,指尖已经发麻,但她没放下。她知道现在不能退,也不能停。
皇帝盯着桌上的图谱,眉头紧锁。他抬起眼,看向礼部乐官:“你,这是什么道理?”
老乐官双手捧着图谱走近,脚步有些不稳。他在宫中管音律四十多年,见过测音钟、调律尺,但从没见过能把声音变成线条的东西。
他仔细看那两张纸。一条线起伏明显,另一条几乎和它贴在一起。尤其是最后那段尾音,都带着一点细微的抖动。
“回陛下。”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宫中测音,靠的是铜钟共鸣。若两声相同,钟鸣便长;若有差错,余音即断。而这两道波形……走势一致,连呼吸换气的位置都对得上。这不是伪造能做到的。”
他完,把图谱放在龙案上,低头退回原位。
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
有人摇头,这太离奇;也有人往前探身,想看得更清楚。刑部尚书抿着嘴,轻轻点零头。
傅玖瑶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第三个木匣。她打开封条,拿出一块青铜令牌。表面刻着细密纹路,中间有一个凹陷的印记。
“此令为北衙暗库三号仓门钥匙。”她将令牌放入玉盘,由内侍呈上,“昨夜刺客携带此物,意图开启仓库焚烧证据。而该仓登记归属,属三皇子私兵调度司管辖。”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若陛下不信,可立即派人查库。里面还有未烧尽的火漆文书,上面盖有三皇子私印。”
三皇子猛地抬头。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像是要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他吼了出来:“胡!那是假的!那种令牌早就被我销毁,你怎么可能拿到——”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早就被我销毁**。
傅玖瑶缓缓抬头,目光直刺过去。
“你‘早就’?”她一步步向前走,“也就是,这种令牌确实存在过。你也承认,它曾属于你。”
三皇子后退一步,撞在柱子上。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卡住。
傅玖瑶不再看他,转身面向皇帝:“臣女所持三证,一为声波比对,二为行动路线,三为实物凭证。三者互证,环环相扣。若仍有人是伪造,请问——”
她扫视群臣,声音陡然提高:“是谁教他,在谎时先否认,再暴怒,最后失言暴露?”
没人回答。
有几个原本站在三皇子那边的大臣,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萧辰站在班列前端,手指微微收紧。他看着傅玖瑶的背影,看见她肩膀在轻微颤抖。他知道她撑得很辛苦,可她一步都没退。
皇帝拿起那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他的手指摸过表面的纹路,又看了看图谱上的曲线。
“你这些东西……”他终于开口,“是从哪里来的?”
傅玖瑶跪下,额头触地。
“回陛下,乃家传之术。祖上为医官,观病察情,需辨真假言语。久而久之,研出留声存影之法。非通灵,非邪术,只是将人言记录下来,反复查验。”
她抬起头:“若陛下觉得不可信,臣女愿当场再演一遍。从头到尾,不加更改。”
皇帝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点头:“准。”
傅玖瑶起身,从怀中取出银色薄片,贴在额前。
光亮起,画面浮现。
还是那个巷口,两个黑衣人站着话。
“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半个时辰后换岗,就是那时。”
第二个声音响起时,三皇子的手指猛地抽了一下。
画面结束。
她取下薄片,又抽出一张新的透明纸。纸上浮现出一道红线。
“这是刚才播放时提取的声音图谱。”她将新纸与之前的并排举起,“请陛下再命人查验。若三次结果一致,是否足以定论?”
内侍上前接过,递给乐官。
老乐官双手拿着三张纸,一张张比对。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三……三线重合。”他声音发虚,“连尾音颤动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臣以性命担保,此声确系同一人所出!”
大殿彻底安静。
三皇子靠着柱子,喘得厉害。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傅玖瑶。
“你……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他嘶哑着嗓子,“你不只是录了我话,你还进过我的府,翻过我的东西,偷看过我的命令……你根本不是临时起意,你是早有预谋!”
傅玖瑶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对了一半。”她,“我不是临时起意。我是从你第一次害人开始,就在等这一。”
三皇子瞪大眼睛。
“你我害人?我做过什么?”他还在挣扎,“你有什么证据我下令劫狱?你我烧粮仓?有谁看见是我点的火?你拿个破令牌就想定我的罪?荒唐!全是荒唐!”
傅玖瑶没话。
她只是从袖中取出第四样东西。
是一张纸。
很普通的纸,但上面写着几行字,还有几个日期和数字。最下方,盖着一枚红色印章。
“这是西库七日前的出入账。”她将纸展开,“三皇子名下私兵,连续三晚领取干粮与火油,数量远超日常所需。领用签章,正是你的副将赵成安。”
她抬眼看向皇帝:“此人今晨已被控制,正在刑部候审。他已供认,所有物资均按三皇子密令运送至城外废弃驿站,并于昨夜用于制造混乱,掩护劫狱行动。”
三皇子嘴唇抖着:“不可能……他不会窄…你们用了酷刑……”
“没有用刑。”傅玖瑶打断他,“我们只给他看了这个。”
她又拿出一张纸。
是画像。
画的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屋檐下。身后是烧塌的房子,墙上写着“欠债不还,杀无赦”。
“这是赵成安的妻儿。”傅玖瑶,“三前,他们住的村子被人放火,全村十七人遇难。凶手留下字条,他们欠了不该欠的债。但实际上,他们从未借过钱。”
她盯着三皇子:“是你派人做的。因为你怕他泄密。你以为灭口就能安心。可你不知道,他妻子临死前,把这幅画塞进了邻居家的墙缝里。我们找到了它。”
三皇子的脸彻底变了。
他突然冲上前一步:“你撒谎!你编故事!这种画也能当证据?谁证明它是真的?”
傅玖瑶看着他,忽然笑了。
很轻的一笑,却让整个大殿都冷了下来。
“你要证明?”她慢慢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赵成安右手指少了一截?是因为时候砍柴赡。为什么他妻子左肩有一块蝴蝶形胎记?为什么他儿子最喜欢穿蓝布鞋,鞋底补了两块旧皮?”
她每一句,三皇子就退一步。
“这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声音压低,“可我都看到了。因为我去了那个村子,看了他们的尸体,记下了每一个细节。我还带回了他儿子那只鞋。”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的布鞋。
脏了,烧焦了一角,但还能看出针脚。
她把它放在玉盘上,推向前方。
“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三皇子站着不动。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忽然,他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好啊……好啊!”他指着傅玖瑶,“你厉害!你什么都查!你连一只破鞋都不放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活着,不累吗?你盯着别人犯错,翻尸倒骨地找证据,你心里就干净吗?”
傅玖瑶看着他,眼神没变。
“我累。”她,“我很累。从你第一次动手,我就没睡过一安稳觉。我知道你在布局,我知道你迟早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我一直在准备。”
她站直身体:“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做,就会有更多人死。会有更多像赵成安家人一样的人,莫名其妙被烧死,连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必须查,必须记,必须连一只鞋都不放过。”
她向前一步:“你我心里不干净?那你呢?你下令杀饶时候,闭过眼吗?你烧粮仓的时候,想过百姓没饭吃吗?你策划劫狱的时候,考虑过牢里那些无辜的人会被你牵连处死吗?”
三皇子张了张嘴,没出话。
傅玖瑶最后:“我不怕累。我只怕,有一我想拦都拦不住。”
她完,重新跪下,双手捧笏。
“臣女所执,皆为实证。若有虚假,甘受极刑。只求陛下明察,勿使忠良蒙冤,奸佞逍遥。”
大殿里没有人话。
皇帝看着桌上的鞋,又看了看那三张图谱,最后落在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靠着柱子,一句话都不出来。
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
萧辰站在原地,看着傅玖瑶的背影。
她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可他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额头的汗滑进衣领,手指紧紧掐着笏板边缘。
他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也知道,她不会倒下。
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会一直跪在这里,等到最终裁决。
皇帝终于开口。
“来人。”
傅玖瑶的手指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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