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映在纸面上，傅玖瑶的手指滑过空间实验室投影出的流程图。她刚把东市绸缎庄的监控布防确认完毕，意识便重新沉入数据流。三名可疑官员的行动轨迹仍在眼前滚动，但她知道，真正的威胁不会只停留在交接点。
萧辰站在窗边，手指轻叩窗框。他没有话，等她先开口。
她抬眼，“他们不只是传信这么简单。”
他转过身，“你什么？”
“假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按他们的规律，明就会有人去东市接头。”她，“可我在想，就算我们抓到那个接头的人，又能查到多少？真正危险的不是送信的，是发令的。”
他走回案前坐下，“你是，他们下一步要动手脚？”
“不止是动手脚。”她调出吏部最近七的任免文书扫描件，“你看这些签名，笔迹都对得上，用印也合规。但审批时间集中在同一上午，三个不同部门的要件同时通过，这不合常理。”
他凑近看，“有什么问题？”
“正常流程里，这类任命需要逐级核验，前后差个两三都正常。”她，“但现在，赵维安复职、李崇远调岗、孙明德领差，全卡在一批下来。像有人在统一指挥，一口气推过。”
他眼神一紧，“谁有这个权限？”
“副尚书以上，加上两位协办大臣联署就能办。”她，“但关键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正好是我们开始盯康泰居之后。”
她切换画面，调出户部昨日递上的粮饷拨付单。一笔八千石的北境军粮调度，接收方是西陵卫所，但该卫所三个月前已被裁撤。
“这个单位早就没了。”她指着数字，“钱照拨，人照签，经手的主事今还正常当值。没人发现不对，也没人追问。”
萧辰盯着那串数字，“意思是，有人在利用体制漏洞，悄悄改东西？”
“对。”她，“不是刺杀，也不是起兵，是让朝廷自己乱起来。一份错令没人注意，十份错令就成了规矩。等大家发现不对时，整个系统已经跑偏了。”
他沉默片刻，“你能确定这是他们干的？”
“不能百分百。”她，“但时机太巧。我们一查，他们就动。像是在测试反应速度，也像是在试探哪些环节没人管。”
她关掉投影，在纸上写下三个词：**人事、钱粮、边报**。
“这三个口子最容易出问题。”她，“只要改一个字，换一个地名，调一个日期，后果就是大军断粮、边关失守、官员冤贬。但他们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影响决策层，就能让别人替他们盖章。”
萧辰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光靠盯康泰居不够。”
“当然不够。”她，“我们要做的不是等他们出招，而是先把路封死。”
她翻开新的本子，列出三条线。
“第一，让吏部所有五品以上调动，必须由皇帝亲自画押。名义上是整顿冗员，实则是卡住任免通道。”
他点头，“我可以去提，就最近发现几起冒名顶替案，需要加强审核。”
“第二，户部所有超过五千两的支出，增设一道密押。”她，“我这里有办法做暗记，只有你知道怎么验。他们就算拿到空白账册也填不了。”
他看向她，“你能做到？”
“能。”她，“我在空间实验室做过模板，今晚就能给你一套编码规则。以后每张正式拨单背面都有隐形标记，肉眼看不出来，但用特定药水一擦就显形。”
他没再问，直接：“第三条呢？”
“兵部。”她，“边防军情最怕延误和篡改。我建议立刻启用飞鸽专线，只连南衙和枢密院内厅。所有紧急军报不走塘驿，改用加密短文，每份控制在二十字以内，收发双方对码后才能解义。”
他皱眉，“太麻烦，前线不一定配合。”
“那就从事开始。”她，“先在西境两个营试点。每固定时间发一次平安信，内容只是‘无异状’三个字。如果哪没收到，或者字不对，就知道出事了。”
他想了想，“可以。我明就下令试运校”
她合上本子，“这三件事做完，至少能挡住明面上的漏洞。他们想搞破坏，就得花更大代价去攻。”
他看着她，“你还想到什么？”
“还有风声。”她，“要在朝里传一句话——最近泄密严重，陛下震怒，正在查内鬼。”
他挑眉，“你想吓他们？”
“不是吓。”她，“是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人本来只想捞点好处，听到要动真格的，自然会缩回去。剩下敢继续干的，才是真正的余党。”
他嘴角微动，“这招狠。”
“我不怕狠。”她，“怕的是等出事了才后悔没拦住。现在每一份公文都可能是刀，我们必须比他们快一步。”
他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份空白奏稿。
“我去写折子。”他，“以整顿政务效率为名，提这三项新规。明早朝呈上去。”
“别太急。”她，“最好分两报，先推人事审查，再上财务密押。让他们觉得我们是逐步发现问题，不是早有准备。”
他停下笔，“你是怕打草惊蛇？”
“是。”她，“我们现在布的网，是为了引他们露头。要是动作太大，他们反而躲进更深的地方，下次出来就更难防。”
他点头，“听你的。”
他放下笔，走到她身边。
“你一直没休息。”
“还没到时候。”她，“监控还在跑，数据没停。我要等东市那边的消息，也要看这三部有没有异常动静。”
她打开空间实验室的行为预测模型，输入近期所有可疑节点。屏幕上跳出三个高危预警区：吏部考功司、户部度支清吏司、兵部职方司。
“这三个地方最容易被渗透。”她，“我会让暗桩轮流换班，盯住每日进出的人和发出的文书。”
他看着那三个红点，“你觉得主使会在其中？”
“不一定。”她，“但他一定会想办法碰这三个口子。只要他出手，就会留下痕迹。”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信我吗？”
她抬头看他。
“从你让我参与政事那起，我就没想过回头。”她，“我不是帮你挡事，是我自己不想看到这个朝廷烂下去。”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很快收回。
“我知道。”
她低头继续操作界面，指尖划过一条新提示：**康泰居昨夜有陌生面孔出入，停留不足一刻钟，未交易。**
她放大图像，那人戴着斗笠，面容模糊，但从步伐节奏看，年纪在四十上下，右肩微沉，似有旧伤。
她记下特征，又调出过往档案对比。十几秒后，系统跳出匹配结果：**三年前兵部档案房失火案中，一名逃逸杂役与此人体态相似。该人原属三皇子旧府工役队。**
她把这条信息抄下来，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萧辰看了一眼，“你要拿这个去查？”
“先不动。”她，“等东市接头那，一起收网。现在打草惊蛇，后面的局就不好做了。”
他点头，“那你继续盯。”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
“南衙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他，“从明日起，三部要件必须由副使以上联署才能发出。另外，所有送往西境的军报，加派两名亲兵护送。”
她应了一声。
他没再别的，回到自己的案前坐下，提起笔开始写折子。
烛火静静烧着，屋内只剩纸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
她再次进入空间实验室，将三层防御机制全部录入监控系统。每一项都设定了触发警报条件：若有人绕过密押流程、若某部门连续三出现异常签字、若某个已被裁撤的单位再次出现在拨款名单上——系统会立刻弹出提醒。
她退出界面，目光落在关系图上。
六个名字依旧围成一圈，中间还是空的。
但她知道，那个人迟早会动。
因为接下来的每一道命令，都可能成为他的破绽。
她伸手摸了摸茶杯，水已经凉了。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桌角那份关于康泰居的新记录还未处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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