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方司的文书处理量还在涨。
傅玖瑶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刚激活的轨迹追踪系统开始回传数据,一条条红色路径从各部文书终端延伸出来,最终汇聚到度支清吏司的一台登记机上。那台机器早就该停用了,却在半个时辰前被重新接入内网。
她立刻调取登录记录。操作账号是周通的,但权限等级不对——这人只能处理五百两以下的支出单,根本进不了兵部调度系统。可现在有三份紧急调令正在审批流程中,全是通过他的账户提交的。
“不是他。”她。
萧辰走到她身后,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异常节点。“有人借他的身份发令。”
“不止一个点。”她快速切换界面,“户部粮饷拨付也动了,审批人是李元奎,但他今没进宫。考功司那边更直接,一份官员任免名单正在走加急流程,签字的是两名主事,可他们的笔迹模型已经报警了。”
萧辰眉头压低。“他们同时动手?”
“想逼我们分神。”她手指划过几行数据,“你看时间差——三起事件爆发间隔不到半柱香,目标全是最难追查的跨部门流程。他们知道我们在盯文书流转,故意用高危指令引我们出手。”
“你怀疑是调虎离山?”
她没回答,而是打开了《边军冬衣补给调度》的原始文件。刚才那组异常编码还在,经过解码后显示出一组数字:**东七巷三号地窖,子时三刻开启**。
她把坐标记下,又翻看了其他几份可疑文书。这些文件表面上漏洞百出,像是慌乱中伪造的,可偏偏都卡在制度边缘——既没有完全违规,又足够引发混乱。更奇怪的是,所有操作都绕不开那个老旧登记机。
“这台设备是诱饵。”她突然,“真正的控制端不在这里。”
“那在哪?”
“在能同时接入三部系统的中心节点。”她调出网络拓扑图,“只有南衙备案处和内廷文书房有这种权限。但内廷今晚无人值夜,备案处倒是有个临时值班员,叫陈平,原先是三皇子府的抄录吏,三年前调入现职。”
萧辰眼神一紧。“你早该告诉我这个人。”
“我没证据。”她声音没变,“但现在有了。他今晚本不该当值,可系统显示他提前一个时辰就进了备案处,还申请了多部门协同权限。理由是‘整理旧档’。”
“那就去查。”
“不能动。”她按住键盘,“我们现在一碰备案处,他们就知道暴露了。这些热的就是我们打草惊蛇。他们不怕我们拦,怕我们看不清真正要打的是哪一拳。”
萧辰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门口。“我去南衙,让禁军封锁各司门户,切断所有纸质文书传递路径。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带卷宗出入。”
“好。”她开始输入新的系统指令,“我这边冻结所有未完成的高危审批流程,但不提示失败。让他们以为操作成功,实则全部进入隔离区。”
“你会留痕?”
“每一步都会记下来。”她,“谁发起、谁审批、谁传递,全都绑定Ip和生物信息。只要他们再动一次,就能连上线。”
萧辰停下脚步。“你觉得他们还会动?”
“一定会。”她目光落在那组坐标上,“刚才那些只是烟雾。真东西还没出来。”
他点点头,推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屏幕上的警报还在闪,但她已经不再关注那些表面波动。她把所有异常操作的时间线并列排开,逐帧比对操作节奏。伪造者的手法很熟,但有一点不对——他们在修改数据时,习惯性地先保存草稿,再提交正式版。这个动作多余,正常官员不会这么做。
除非他们需要确认内容是否会被拦截。
她立刻反向追踪最近三次草稿保存记录,发现每次都有一个相同的临时缓存路径被调用。这个路径不属于任何公开系统,而是连接着一个隐藏中转站,地址尾缀写着“cz-archive-07”。
三皇子旧府编号。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条链路单独标红,并设置为最高优先级监控对象。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新提示:**《马政巡查通报》已完成用印,即将上传至兵部存档库**。
她点开文件,发现里面夹了一段加密日志。解码后跳出一行字:**货已装车,沿北道出城,速接**。
时间戳是十分钟后。
她立刻抓起桌上的纸笔,写下几个关键词:北道、戌时、货、接应。然后打开通讯模块,准备通知萧辰。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萧辰走进来,披风未卸,脸上没什么表情。
“南衙已经封门。”他,“禁军接管了所有文书交接点。”
“他们要运东西出城。”她把屏幕转向他,“十分钟之内,有人会从北道运一批‘货’离开。这不是文书攻击,是实物转移。”
“什么货?”
“不知道。”她,“但一定是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账本、信物、名单,或者……兵器。”
“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拦。”她放下笔,“拦了就断线了。我们要让他们把货送出去,再顺着接应的人往上查。”
“万一真是兵器呢?流落到外头怎么办?”
“那就得赌一把。”她,“现在收网,最多抓几个跑腿的。放他们走,才能看到后面站着谁。”
萧辰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她在冒险。他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过了几秒,他开口:“我会让暗哨盯住北道,但不下令截停。只记录路线、人数、车辆特征。”
“够了。”她,“只要他们动,就会留下痕迹。”
她重新看向屏幕,发现那条标红的链路又有反应。一个新的数据包正在上传,来源正是备案处的值班终端。
她点进去,看到文件名:**人事异动总册·终版**。
打开后是一份完整的官员替换计划,涉及六部共二十七人,其中九个岗位已经被实际操作。这些人要么病假未归,要么临时调岗,全都在监控盲区。
更关键的是,这份册子末尾有一个签名缩写:**L.m.**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周通,也不是李元奎。这是一个更高层的代号。
她立刻调取过去三所有使用过这个缩写的文档,发现只有一份——昨日递交的《关于整顿文书效率的建议书》,署名是“吏部协理员”,而审批人正是陈平。
“他在递消息。”她,“用公文当信使。”
“你能追到是谁吗?”
“还不校”她手指敲着桌面,“但很快就能了。只要他再发一次,系统就会捕捉他的完整操作习惯。写字速度、按键频率、页面停留时间,这些都没法模仿。”
萧辰走到她身边坐下。“我们现在等?”
“等。”她,“等他们以为安全了,自然会再动。”
房间里安静下来。
屏幕上的数据流不断滚动,警报声偶尔响起,又被她手动消音。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条红链,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萧辰没话,只是静静坐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催,也不能问。她需要的是时间,是耐心,是一点都不错过的观察。
忽然,系统弹出一条新记录。
**检测到非常规登录行为:用户 L.m. 正在访问职方司密档库,权限来源为备案处终端。**
她立刻放大操作画面。
那个人正在下载一份名为《边境驻军布防图》的文件。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三十七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是否被拦截。
她没有阻拦,也没有标记。
她在后台开启了全程录像模式,连鼠标移动轨迹都一并记录。
“他来了。”她低声。
萧辰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
“要现在动手吗?”
她盯着那行用户名,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血液滴落在键盘上,晕开了字母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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