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刚亮,屋檐滴水声还在响。
傅玖瑶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张纸。纸角湿了,字迹有些模糊,但“弹劾”两个字清楚得很。她没动,也没话,只是把纸折好,放进包袱深处。
那两张凭证——济民047和hZY-093——还贴身藏着。她伸手摸了下胸口,确认它们还在。昨夜的事像压在肩上的一块石板,冷、沉,甩不掉。她喝了口冷水,喉咙发紧。
外头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随从低头进来,把三封信放在桌上。他没抬头,也没多话,转身就走。傅玖瑶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也慌了。
她起身走到桌前,一一封开。
第一封是地方知府送来的,新政推行有难处,水土不服,请求延期三个月。她冷笑一声,把信扔到一边。
第二封是户部几位老臣联名上的奏本抄录,写的是“女子执权柄,乱纲常,祸社稷”,请皇帝收回成命。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掐进掌心。
第三封最狠。监察御史匿名弹劾她“假借皇命,私设账目,图谋不轨”。上面列了几条所谓证据,全是断章取义的文书片段。她认得这种手法,先泼脏水,再逼你自证清白。
她坐回椅子,闭上眼。
身体比昨夜更沉。肋骨那处旧伤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福她没去管,只把注意力一点点收回来。
她打开包袱,取出一本册子。纸页发黄,边角卷起,封面上写着《民生七策》。这是她亲手写的初稿,每一个字都是熬着夜改出来的。萧辰当时在旁边批了几句,墨色深浅不同,能看出他写时的犹豫和坚定。
她翻到第一页,轻声念:“减赋税、清吏治、兴水利、扶农桑、立考功、通商路、正民心。”
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屋里。
她想起第一次去乡下看灾情,有个老农跪在地上,手抖得拿不住碗,嘴里只一句话:“姑娘,我们等这一三十年了。”
她想起自己站在朝堂上,接过铜印那一刻,满殿寂静,没人看好她。
她想起皇帝把玉玺交给她时的话:“朕信你,能开新局。”
她低头看着册子,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墨。
但她没有擦。
她翻开最后一页空白纸,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初心如炬**。
写完,她把册子合上,放回包袱。然后拿起那三封信,一条条看过去。
针对“女子干政”的法,她在心里过了一遍反驳的话:妇好带兵,武丁称雄;长孙皇后参政,太宗纳谏。历朝历代,何曾因女子理政而亡国?反倒是那些闭目塞听的君臣,把江山拖进了泥里。
至于“私设账目”,她清楚每一笔钱的来路。从试点拨款到地方收支,所有数据都在空间实验室存着。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调出完整链条。他们不敢查,是因为一查就露馅。
她慢慢明白了。
这些人越是闹得凶,越明新政动了他们的根。他们怕的不是她是个女人,而是她真的能把事做成。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
地图摊在桌上,一角已经被屋顶漏下的水打湿。她搬来木盆接住滴水,把地图展平,用石块压住四角。
这时,门外传来低语声。
是那个随行的文书,在和别人话。声音很轻,但她听得清:“……要不咱们先回去?京里风向不对,再待下去怕惹祸。”
她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那人推门进来,看见她站在地图前,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姐,我……”
“你觉得,”她打断他,声音不高,“我们来这儿是为了逃,还是为了改?”
那人张了张嘴,没出话。
她转过身,看着他:“你要是想走,我不拦。行李还在那儿,现在就能收拾。”
那人站着不动。
她继续:“可你要记住,百姓不会记得谁过什么,他们只会记得谁做过什么。今你退一步,明就有人敢踩上来。后,连真话的人都没了。”
屋里安静下来。
文书低下头,声音哑了:“我不走。”
她点点头,没再别的。
傍晚,边泛红。
她焚了香,洗净手,从包袱里取出几张纸。那是空间实验室导出的部分数据分析图,记录了河北几地的税收流向异常情况。她开始整理,按时间、地点、金额分类,准备将来呈报用。
她不做声,也不召人议事,就坐在灯下一笔一笔写。
外面风声渐起,有人闲话,“傅氏女妄图揽权,恐致下大乱”。还有士绅聚在一起议论,新政是祸不是福。
她全听见了。
但她只是把灯芯挑亮了些,继续写。
烛火映在墙上,影子不动。
她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朝堂有人要她倒,地方有人不想改。她孤身一人,背后无援,面前是千层浪。
可她也记得自己为什么出发。
她放下笔,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雨又开始下了。远处传来更鼓声,一下,又一下。
她把手伸进衣襟,摸到感应符纹。它微温,像一颗没凉透的心。
她闭上眼,默念那七个目标。
一遍,又一遍。
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定了。
她起身,从箱底拿出一套旧衣。布料粗糙,颜色灰暗,是早年乔装用过的。她换上,对着铜盆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不再是官家姐,也不是朝中要员,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脸带风霜,眼神却稳。
她把《民生七策》放进怀里,又将两张凭证贴身藏好。
然后她走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信。
一封给皇帝。她:“恐地方误解新政本意,愿亲往疏导,暂不面奏。”这封信她没立刻送出,压在砚台底下。
另一封给萧辰。她写:“若三日无讯,启用专折奏闻之权。勿忧,我在前校”
信写完,她吹灭灯,坐回椅郑
窗外雨声不断。
她没睡,也不叫人,就那样坐着。
直到院外马蹄声响起,有韧声问:“准备好了吗?”
她站起身,披上斗篷,拉开门。
风吹进来,掀动她的衣角。
她迈出第一步,身后烛火晃了一下,但没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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