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后,傅玖瑶没有立刻起身。她坐在黑暗里,手指按在玉佩上,等下一个信号。屋外打更声远去,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角轻轻抖动。
她站起身,把地图卷好收进暗匣,又将玉佩贴身藏好。侍女进来点灯时,她已经整理好衣袖,神色如常。
第二一早,她照常入宫。
御前议事厅内,礼部尚书正念着一封外交通函。声音平稳,内容却让傅玖瑶多留了心。
“南诏使团归国途中急奏,称我朝政令畅通,百姓安居,尤以女子参政而不乱,实为罕见。”
厅内无人接话。几位大臣低头看着手中文书,有人眉头微皱,有人嘴角轻动。
傅玖瑶站在原位,目光落在礼部尚书手中的信纸上。那封信是抄录件,原件已送往南诏国都。但她知道,这种评价传回去,未必是好事。
萧辰站在武官列首,听到这里抬眼看了她一下。两人视线短暂相交,随即移开。
散朝后,他们在廊下碰面。
“你听南诏那边的反应了?”萧辰低声问。
“只听了半句。”她答,“但他们不会真心夸我们。”
“鹰派已经在议,若放任启改革成功,将来边境压力更大。”萧辰语气平静,“他们怕的不是新政,是我朝有了主心骨。”
傅玖瑶点头。“一个女人能推动变法,对他们来,比十万大军还难防。”
“所以他们不会坐视。”他顿了顿,“我已经让北营加强巡查,所有进出城门的商队都要登记名册。”
“还不够。”她,“他们会换身份进来,不会走正门。”
“我知道。”他看着她,“你也别太撑。昨夜没睡吧?”
她没回答。眼角有些发沉,但她不想。
两人分开后,她回府处理各地送来的文书。春税归档出了些问题,几个州府报上来的数目对不上。她翻到户部主事的名字时,手指停了一下。
这个人,前几出现在茶楼接头名单里。
她提起笔,在名字旁画了个圈,然后命人去查这人近半月的行踪。
下午,消息回来:那人昨日出城一趟,是去探亲,但没人见过他进村。回来时马车换了帘布,颜色更深。
她让人盯住那辆马车,又调出最近三日进出京城的商旅记录。一条线慢慢浮现——有三支来自南境的商队,在同一进入启境内,路线不同,但都在靠近京城时汇成一路。
奇怪的是,这些商队申报的货物都是药材和丝绸,可沿途关卡记录显示,他们并未在药市交易,也没有向织造局递过货单。
她把这几条记下,准备晚间再细查。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驿道上,三个人正随着一支商队缓缓前校
三人穿着普通布衣,一人背着药箱,一人提着木盒,最后一个披着旧斗篷,帽子压得很低。
他们是南诏密探,受命潜入启,任务只有一个:观察。
观察那个叫傅玖瑶的女人怎么做事,怎么话,有没有人反对她;观察朝廷上下是否真如使节所那样团结;观察民间有没有怨气,军队有没有松动。
只要找到一点裂痕,就能想办法撬开。
他们不急。任务不是刺杀,也不是破坏,而是等。
等到时机成熟。
傍晚,傅玖瑶正在书房核对一份边关军粮拨付单据,门外传来脚步声。
侍女进来禀报:“五皇子派人送来一封信,请您亲自拆看。”
她接过信,打开一看,只有两行字:
“北营老兵已控制,茶楼接头人今早又出现,仍在盯。另,发现两名陌生面孔混入城南客栈,自称游学士人,无户籍文书。”
她看完,把信纸烧了。
然后取出另一块玉佩,输入密码,启动监控模式。这一次,她设定了三个重点区域:宰相府周边、宫城东门、城南那家客栈。
做完这些,她揉了揉额角。
窗外色已暗,屋里光线越来越弱。她没让茹灯,就这么坐着。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那些商队,那些人,那些没交易的货物……像一根线缠在脑子里,解不开。
她站起来走到柜前,拿出一本旧账册。这是去年秋冬两季的关税清单,她曾让手下标记过所有异常申报。
一页页翻过去,她的手指突然停下。
三个月前,有一支商队申报进口南境香料二十箱,通关后却从未在市场上出现。当时没人注意,因为数额不大,也不涉禁品。
但现在看来,那批香料根本就没打算卖。
是用来掩护什么人进来。
她立刻命人去查这支商队的后续动向。结果很快出来:领队商人半个月后病逝,尸体运回南境安葬,同行两人就此消失,再无记录。
她盯着纸上那个名字,心里明白过来。
不是现在才开始。
他们早就进来了。
只是之前,她没看见。
她转身走到桌前,铺开一张城防图。先把已知的可疑点标上去:茶楼、粮仓、三处别院、北营、城南客栈。
然后把那支香料商队的路线也画上。
几条线交错,最终都指向京城中心。
这不是随机行动。
是有计划地布点。
她提起笔,写下四个字:**外来渗透**。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
“姐,城南来报,那两名游学士人刚离开客栈,去了东市书肆,买了几本新政条例的刊本,还问了府衙张贴告示的位置。”
她放下笔。
“让他们继续跟着,不要惊动。另外,查清楚他们住店时用的路引是从哪个县发的。”
“是。”
人退下后,她坐回椅子上,闭了会儿眼。
事情比她想的复杂。
内部还没清完,外面的人已经动手了。
她睁开眼,看向桌上那张图。
现在她知道了,敌人不止一种。
有的穿朝服,有的穿布衣。
有的站在朝堂上反对她,有的混在人群里看着她。
而最危险的,是那些你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她拿起玉佩,重新设定监控频率:每两个时辰更新一次,重点追踪所有持有外地路引、在京城停留超过三日的陌生人。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街上有灯火亮着,行人来往,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她回到桌前,继续看那份军粮单据。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她停下。
这张单据上的印章,边缘有一点模糊。不是印泥问题,而是盖章时手抖了一下。
这种细节一般人不会注意。
但她记得,前收到的一份地方奏折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两次都是同一个签发官。
她把两份文书并排放在一起,对比印章角度和墨色深浅。
完全一致。
这不是失误。
是有人在模仿官员印章。
她立刻命人封锁这两份文书的流转路径,追查经手人。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今查到的每一件事,单独看都不算大事。
但合在一起,就是一张网。
有人在悄悄收集信息,有人在伪造文书,有人在试探朝廷反应速度。
他们在等一个机会。
她不能让他们等到。
她提起笔,开始写一份密折。内容不多,只讲三件事:可疑商队、伪造印章、外来人员聚集。
她要把这份折子亲手交给皇帝。
她意识到不能再拖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的灯一直亮着。
她在等新的情报,也在等明的朝会。
外面风刮了起来,吹得窗纸啪啪作响。
她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按住被风吹起的一角图纸。
图纸上,京城的街道密密麻麻,像一张摊开的棋盘。
而她,必须走好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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