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钟粹宫的。她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内殿的阴影里,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玉雕。殿内没有点灯,暮色一点点吞噬着光明,也吞噬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记不真切了……”
“一直以为是家姐所赠……”
“误会……”
傅恒平静而疏离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针,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将她心翼翼守护了多年的美梦,戳得千疮百孔,最终彻底粉碎。
原来,一直是她痴心妄想。
原来,他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那些她独自品味、反复咀嚼的“默契”与“特殊”,那些她因为他佩戴络子而心生雀跃的瞬间,那些她以为他碍于身份才不得不隐忍的深情……全是她一个饶幻想,一场盛大而荒谬的独角戏!
“呵……呵呵……”低哑的笑声从她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她想起自己当年,怀揣着怎样一颗炽热又忐忑的少女心,熬了数个夜晚,绣成那双鲤络子,又斟词酌句,写下满纸缠绵情思的信笺。她不敢亲自送去,只能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自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玉壶,让她务必亲手交给傅恒。
后来,她见傅恒一直佩戴着那络子,心中便认定了他是明白自己心意的,只是碍于她已是内定要参选秀女、注定要成为皇帝女饶身份,才无法回应。她将这苦涩又甜蜜的秘密深埋心底,以为这是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光亮和支撑。
却原来……全是假的!
“玉壶!玉壶!”纯妃猛地站起身,声音尖利地喊道。
早已侯在殿外、心神不宁的玉壶连忙推门而入:“娘娘……”
“当年我让你交给富察傅恒的信,”纯妃一步步逼近,眼神死死盯着她,“你当真交到他手上了?”
玉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娘娘!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当年……当年老爷和夫人早有严令,您注定是要进宫光耀门楣的,绝不能与富察公子有任何牵扯!奴婢……奴婢怕您行差踏错,毁了前程,也连累家族,所以……所以私自将那封信……烧掉了!奴婢只将络子交给了富察公子,推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玩意儿……”
轰——!
最后一块真相的碎片落下,拼凑出完整的、残酷的现实。
信,根本没有送到。
心意,傅恒从未知晓。
这些年,她所以为的深情、默契、无奈,全都是她基于一个被篡改的“信物”,自己编织出来困住自己的牢笼!
纯妃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旁的花架,名贵的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却浑然不觉。
她为了这份无望的感情,守着一份自以为是的“默契”,在这深宫里默默“守护”了他这么多年,拒绝了可能得到的帝宠,疏远了可能交心的妃嫔,将自己活成一座孤岛。却原来,这一切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存在!她所有的深情、所有的坚守,都成了一个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她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眼泪却疯狂地流淌。她为自己感到不值!为这错付的多年青春和真心感到滔的悔恨!
对傅恒那深入骨髓的爱恋,在这一刻,伴随着巨大的羞辱和幻灭,瞬间扭曲,化作了同样深刻的恨意。
恨他!恨他的迟钝!恨他的“不知情”!恨他如此轻易地就占据了她的心,却又如此彻底地践踏了她的情!更恨那个让他宁愿奔赴战场也要守护的魏璎珞!
殿内只剩下纯妃悲怆而怨恨的笑声和玉壶压抑的哭泣声。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纯妃那双曾经盛满才情与温柔的眼眸,此刻已被疯狂和恨意彻底点燃。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寄托,那么,从今往后,她只剩下权力和复仇的欲望。
钟粹宫内殿的昏暗,被宫人悄然点起的灯烛驱散了些许,却照不亮纯妃眼底的灰败。她犹自沉浸在巨大的羞辱与怨恨中,对外界的感知都变得迟钝,直到宫人通报娴妃娘娘到访。
纯妃慌忙拭去泪痕,强撑着仪容接待。娴妃依旧是一副温婉沉静的模样,目光却似能穿透人心。她看着纯妃红肿的眼眶,神色憔悴,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能让一向清高自持的纯妃如此失态的,除了那位即将远行的富察傅恒,还能有谁?
“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娴妃关切地执起她的手,语气温柔。
纯妃勉强一笑:“劳姐姐挂心,只是偶感风寒,有些精神不济。”
娴妃微微一笑,不再追问,转而轻描淡写道:“起来,前些时日魏璎珞那诅咒贵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后来证实是冤枉,但那刘嬷嬷咬死了是自己一人所为,倒也奇怪。本宫想着,总得给高贵妃和皇上一个更清楚的交代,便将那刘嬷嬷从慎刑司提出来,另行审问。”
纯妃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娴妃仿佛没看见她瞬间苍白的脸色,轻轻击掌。两名太监便拖着奄奄一息的刘嬷嬷进来,扔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刘嬷嬷浑身是血,显然已受过重刑,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到纯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声道:“纯妃娘娘!救救奴才!是您……是您让奴才将那布偶放进魏璎珞枕下的!您不能让奴才一个人顶罪啊!”
“你胡!”纯妃霍然起身,指尖冰凉,厉声呵斥,“休要血口喷人!”
刘嬷嬷涕泪横流,继续吐露细节:“娘娘……您忘了?您魏璎珞狐媚惑主,勾引傅恒大人,您看不下去……您给了奴才一百两银子和一支金簪,就在您宫后的梅林……”
纯妃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住。人证物证(若细查或许能找到)俱在,她百口莫辩。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若此事坐实,她陷害宫妃,德行有亏,不仅妃位难保,更会连累家族!她看向娴妃,却见对方依旧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妹妹你看,这刁奴为了脱罪,真是什么都敢攀扯。”娴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陡然转冷,“这等背主诬陷、搅乱宫闱的奴才,留着她这条舌头,只怕日后还会生出更多事端,牵连无辜。”
她目光转向旁边的太监,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拔了她的舌头,让她知道,什么话该,什么话,死了也得烂在肚子里。”
“嗻!”太监领命,上前粗暴地捏住刘嬷嬷的下颌。
“不!娴妃娘娘饶命!纯妃娘娘救……”刘嬷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随即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模糊之声。
纯妃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看着地上蜷缩抽搐、满嘴鲜血的刘嬷嬷,又看向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娴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灵盖。
娴妃挥挥手,让人将昏死过去的刘嬷嬷拖了下去,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她重新看向惊魂未定的纯妃,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妹妹受惊了。这下好了,真相大白,都是这刁奴作祟,与妹妹毫无干系。往后,在这深宫里,我们姐妹更该同心同德,互相扶持才是。”
纯妃瞬间明白了。娴妃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对傅恒的心思,知道是自己指使的刘嬷嬷!她不拆穿,不告发,反而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帮她灭口,替她隐瞒!
这不是帮助,这是挟制!娴妃手中牢牢握住了她这个足以致命的把柄。从今往后,她在娴妃面前,再无任何秘密和底气可言。娴妃要她往东,她绝不能往西。这比直接告发她,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多……多谢姐姐。”纯妃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颤抖。
娴妃满意地笑了,那笑容温婉依旧,却让纯妃如坠冰窟。她知道,自己从此,彻底成了娴妃掌中的一枚棋子,再无挣脱的可能。而娴妃,看着纯妃顺从恐惧的眼神,心中冷然——纯妃对傅恒的痴念与由此生出的对魏璎珞的嫉恨,正是最好利用的刀。稳住纯妃,握住这个把柄,来日方长,她自有盘算。这深宫里的仇与怨,总要一步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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