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长春宫,万俱寂,唯有檐下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魏璎珞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凭借着对旧地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内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凤榻,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皇后富察容音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睡颜,胸口平稳却微弱地起伏着。魏璎珞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碰一碰皇后冰凉的手,却又怕惊扰了什么,最终只是悬在半空。
娘娘,您一定要好过来……璎珞还有很多话没跟您……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李玉压低嗓音的提醒和宫人窸窣的跪地声。
皇上来了!
魏璎珞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身形一矮,如同灵蛇般迅速钻入了凤榻一侧厚重的帷幔之后,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隐没在黑暗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乾隆并未带太多随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挥手让原本值守的宫人也退下,殿内顿时只剩下他,睡着的皇后,以及帷幔后那个紧张得浑身僵硬的魏璎珞。
他在榻边坐下,并未立刻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皇后沉睡的面容。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与无人可诉的孤寂。
“容音……”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魏璎珞从未听过的脆弱,“朕……又来看你了。”
他握住皇后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指尖冰凉。魏璎珞透过帷幔的缝隙,能看到皇帝侧脸上那深刻的落寞。
“高氏……走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皇后倾诉,“朕知道,你或许不喜她跋扈,但她……终究跟了朕这么多年。朕对她……心中有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仿佛沉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朕这心里头,憋了许多话,却不知该对谁。这偌大的紫禁城,万千宫人,妃嫔媵嫱,看似热闹,可朕站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个能句真心话的人……也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稍微……喘口气。”
魏璎珞在帷幔后屏息凝神,连咳嗽都死死忍住。
“朕有时候会想,若朕不是皇帝,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些?”乾隆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朕还记得……时候,有个叫婉儿的宫女,是伺候朕笔墨的。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我们一同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深切的痛苦:“可她父亲卷入了朝廷党争,先帝震怒,下令处死她全家……连她,也没能保住。那时朕跪在雨里求了整整一夜,先帝却只对朕了一句话……”乾隆的声音哽了一下,仿佛那夜的冰冷雨水至今仍浇在他心头,“他,‘皇帝,可以有宠爱,却不能有真情。你的真心,便是她们催命的符咒。’”
“朕那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帝王家。”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那平静之下却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所以容音,朕对高氏……或许残忍。但若重来一次,朕依然会如此。朕可以宠她,纵她,给她无上荣光,却绝不会将真心完全交付。这不是朕心狠,这是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保护她们的方式。”
他轻轻抚过皇后消瘦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这宫里,真心是奢侈品,也是致命物。朕只盼着你能明白,也能……早点醒过来。”
子时的长春宫,寂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乾隆坐在皇后榻前,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倾诉着身为帝王的孤寂与无奈,那些关于婉儿、关于高贵妃、关于“可以有宠爱却不能有真情”的锥心之言,本是绝不容外人听闻的隐秘。
然而,就在他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内殿极深处,靠近墙角博物架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像是衣料摩擦或是有人下意识屏息后终于忍不住的细微抽气声!
乾隆倾诉的神情骤然一凝,眼底的脆弱与感伤瞬间被锐利如鹰的警惕所取代。他并未立刻回头,甚至没有改变坐姿,只是握着皇后的手微微收紧,耳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有人!
而且,就在这内殿之中!听到了他所有的肺腑之言!
是谁?刺客?探子?还是……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眸光一沉,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不动声色地又坐了片刻,仿佛只是沉浸在悲伤中需要平复。然后,他缓缓起身,动作自然地替皇后掖好被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对着空无一饶内殿(实则给那隐藏者听)低语:“容音,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完,他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宇中,直至消失在殿门外,仿佛真的已经离去。
隐藏在厚重帷幔之后的魏璎珞,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皇帝脚步声远去、殿门合拢的声音后,终于稍稍松懈。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湿透。皇帝方才那番话带给她的震撼太大,她急需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心翼翼地拨开帷幔,探出身,确认殿内再无他人,便猫着腰,快步朝着来时的那扇侧窗挪去。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窗棂的瞬间——
“朕就知道,是你。”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不远处的柱子阴影里响起!
魏璎珞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回头,只见乾隆负手而立,从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后缓缓踱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牢牢锁住了她。
他根本没走!他早就发现了她,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魏璎珞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子飞快旋转,寻找着脱身之法:“皇……皇上……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乾隆一步步逼近,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打断了她拙劣的辩解,“只是放心不下皇后,所以冒着杀头的风险,深夜潜入长春宫?魏璎珞,你的胆子,真是从来都没让朕失望过。”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意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长春宫远一点,离皇后远一点!”
魏璎珞愕然抬头,不解其意。
乾隆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心中莫名烦躁,却依旧冷着脸道:“皇后如今昏迷不醒,才是你最大的护身符!若她醒了,或是……你与她过往那些牵扯,便会重新被人记起,放在火上烤!没有了她的庇护,你以为你还能在辛者库安然度日?有多少热着抓你的把柄,将你碎尸万段?朕的警告,你听不明白吗?!”
他这话,半是威胁,半是……某种扭曲的提醒。他希望她安分,希望她远离漩涡中心,哪怕手段是恐吓。
可魏璎珞此刻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哪里听得懂这弦外之音?她只当皇帝是要严惩她偷窥之罪,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乾隆以为她已被震慑住,准备下令处置之时,魏璎珞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凤榻之上,皇后那只露在锦被外的手,指尖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是错觉?还是……
求生欲让她瞬间爆发出急智!她猛地抬起手指向凤榻,脸上做出极度惊喜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大声喊道:“皇上!您快看!皇后娘娘……娘娘的手!刚才动了一下!娘娘是不是要醒了?!”
乾隆闻言,浑身猛地一震!所有的怒火、猜忌、复杂心绪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他几乎是本能地、急切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聚焦于榻上皇后那只苍白的手,满心期盼着能捕捉到一丝生命的迹象,完全忘记了对魏璎珞的钳制。
就是现在!
魏璎珞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看皇帝一眼,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扇敞开的侧窗,手脚并用地翻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快得只留下一阵微风。
等乾隆凝神细看,发现皇后的手依旧静静搁置原处,毫无动静,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猛地回过头时,殿内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窗扉,证明着方才那个胆大包的女子确实存在过。
“魏、璎、珞——!”
皇帝愠怒的低吼在空寂的长春宫内回荡,却已无人回应。他盯着那扇窗,脸色阴沉不定,既有被戏耍的恼怒,有一丝未能抓住她的遗憾,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她这份狡黠与生命力的……异样悸动。
而成功逃脱的魏璎珞,在冰冷的夜风中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无人追赶,才敢停下来扶着宫墙大口喘息。她回头望了一眼长春宫的方向,心有余悸,皇帝最后那句关于“远离皇后”的警告,如同鬼魅般缠绕上心头。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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