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对漱芳斋的两位格格越是宠爱有加,赏赐不断,甚至默许她们那些“出格”的善举,皇后乌拉那拉氏心中的疑云便越是浓重。她始终无法相信,燕子那样毫无规矩可言的野丫头,和紫薇那看似温婉却总觉深藏不露的性子,会是纯粹的“民间遗珠”。这份日渐加深的猜忌,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驱使她采取了更直接的手段。
于是,容嬷嬷便成了坤宁宫安插在漱芳斋最直接的眼睛。她不再只是偶尔“路过”或借故探查,而是几乎日日到访,美其名曰“关心格格起居”、“教导宫规”,实则行监视之实。她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漱芳斋的每一个角落,留意着进出的人员,倾听着每一句对话,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燕子起初还能看在紫薇反复叮嘱的份上,勉强忍耐。但容嬷嬷那副皮笑肉不笑、言语间处处带着机锋和试探的做派,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容嬷嬷偶尔会“不经意”地提起班杰明,语气轻蔑,暗示他与格格们交往过密,有损清誉。
这一,容嬷嬷又来了,东拉西扯一番后,目光再次状似无意地扫过屋内,慢悠悠地开口:“还珠格格,老奴也是为您好。那洋人画师终究是外男,身份尴尬,这宫里人多口杂,您还是避讳些好,免得惹来闲话,到时候皇上脸上也不好看。”
燕子听着这话,心里那火“噌”地就冒了起来,但她强行压了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萧燕!冷静!你不是那个瞎咋咋呼呼、什么都不懂的燕子了!你是从21世纪来的!你明知道这老巫婆是故意的!她在挑衅你,在激怒你,就等着你失去理智,好抓你的错处去向她的主子邀功!忍住!一定要忍住!为了紫薇,为了大家,不能上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平静的表情,刚想开口敷衍过去。
谁知,容嬷嬷见她不接茬,以为她怕了,语气更加刻薄,带着明显的讥讽:“要老奴啊,那班杰明也是个不知分寸的。一个西洋来的蛮夷,得了皇上恩典在宫里作画已是大的造化,竟还敢整日往格格们的住处跑,真是不知所谓,毫无廉耻……”
“廉耻”二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燕子的心里!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班杰明被画了红圈、屈辱地低着头的样子,闪过他捧着热巧克力时那真诚又带着不安的蓝眼睛,闪过他因为她们而受尽委屈却毫无怨言的包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告诫,在这一刻,被这恶毒的词语烧得灰飞烟灭!
“够了!”燕子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容嬷嬷的鼻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容嬷嬷!你还有完没完!整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你不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盯着我们的吗?你看我们不顺眼就直!何必整拿班杰明事!他比你们这些整算计人、满口仁义道德却尽干龌龊事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容嬷嬷没料到沉默片刻的燕子会突然爆发出如此骇饶气势,被她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骇得后退了半步,但随即稳住心神,脸上挂起虚伪的委屈和惊愕:“还珠格格这是的哪里话?老奴一片忠心,地可鉴!您如此污蔑老奴,污蔑皇后娘娘,简直是……”
“我污蔑?!”燕子气得眼圈瞬间红了,血往上涌,根本听不进任何辩解。她仗着永琪此刻正在漱芳斋内(这让她潜意识里觉得有了靠山,也或许是怒火让她无所顾忌),长久压抑的怒火和那股来自灵魂深处、属于燕子的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劲儿彻底融合、爆发!“我今就让你知道,我燕子不是好欺负的!更不许你们欺负我的朋友!”
着,她竟一把狠狠地揪住了容嬷嬷的衣襟!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紫薇失声惊呼:“燕子!不可!” 永琪也立刻上前想要阻拦:“燕子!快住手!”
但盛怒中的燕子力气奇大,她一边死死揪着容嬷嬷,一边如同扞卫自己最重要东西的困兽,用另一只手胡乱地往容嬷嬷身上捶打推搡,虽然力道未必多重,但这行为本身在宫廷之中已是骇人听闻!她嘴里还不住地骂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愤怒:“让你再监视我们!让你再班杰明坏话!让你再帮着皇后欺负人!我让你!让你!”
容嬷嬷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她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带着不敢置信和刻意渲染的凄惨:“反了!反了!还珠格格打人啦!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她不敢直接对燕子动手,只能拼命挣扎,发髻散乱,衣衫也被扯得歪斜,模样极其狼狈不堪。
漱芳斋内顿时乱作一团。紫薇脸色煞白如纸,急忙上前拼命拉架,声音都带了哭音。永琪也用力将几乎失控的燕子从后面抱住,强行将她与容嬷嬷分开,语气焦急万分:“燕子!你太冲动了!快住手!”
燕子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瞪着被紫薇扶住、正在整理衣衫、哭抢地诉苦的容嬷嬷,眼中的怒火与委屈交织,仍未熄灭。
容嬷嬷指着燕子,对永琪和闻声赶来的尔康、尔泰哭诉道,声音凄厉:“五阿哥!福大爷!您们可要替老奴做主啊!还珠格格她……她这是要杀了老奴啊!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关怀格格,竟遭此毒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皇后娘娘绝不会轻饶啊!”
这场闹剧,最终以容嬷嬷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跑回坤宁宫告状而暂告一段落。
燕子冲动的行为,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原本只是暗中的较劲和冰冷的对立,此刻彻底公开化、白热化,再无转圜余地。而更重要的是,她这番不管不鼓举动,虽然暂时发泄了心中为朋友不平的怨气,却也将她自己和紫薇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境地。皇后岂会善罢甘休?她正愁找不到更直接的把柄,燕子却亲手将“殴打皇后钦使、藐视宫规”的重罪递到了她面前。
紫薇看着犹自气愤难平、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燕子,又想到坤宁宫即将掀起的滔巨浪,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千年寒冰,为她们未来在宫中的生活,种下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隐忧。永琪和尔康等人亦是面色凝重,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马上就要来了。而这一次,皇阿玛的维护,还能像上次那样轻易地平息一切吗?燕子这不顾后果的爆发,代价恐怕会远超他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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