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周三下午，广州办事处培训室。
五十个人挤在房间里，空气闷热。王哲站在白板前，正在讲“多厂商设备接口适配原理”。讲了半时，台下已经有人开始打哈欠，有人偷偷玩文曲星（1999年的电子词典），还有两个新人在传纸条。
“王工，”一个新人举手，他叫李，刚从华中科技大学毕业，“您讲的这些，跟实际部署有什么关系吗？我们不是只要会安装代理程序就行了吗？”
问题很直接，也代表了很多新饶想法：我只想学实操，不想学原理。
王哲推了推眼镜：“李，问得好。那我问你：如果你去现场安装代理，遇到爱立信设备连接不上，怎么办？”
“呃......按照操作手册，重启设备？”
“重启了还是连不上呢？”
“那就......打电话求助？”
“打电话给谁？求助什么？‘设备连不上’？那技术支持怎么帮你？他得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是Ip地址配错了，是端口被占用了，是协议版本不匹配，还是设备本身有故障？”
一连串问题，问得李哑口无言。
“所以，你不仅要会操作，还要懂原理，”王哲，“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哪，知道怎么排查，知道怎么描述问题。这样，你才不是一个简单的操作工，而是一个合格的技术工程师。”
他得很严肃。台下安静了。
培训继续。但气氛明显变了：有人开始认真记笔记，有人开始思考，但也有人更不耐烦了——觉得王哲太较真。
下午五点半，培训结束。新人陆续离开，培训室里只剩下核心团队五人。
“操，真累，”王哲瘫坐在椅子上，“跟新人讲课，比跟移动领导汇报还累。”
“正常，”周峰点烟，“新人就想学速成的，不想学底层的。但底层不扎实，遇到问题就抓瞎。”
正着，门外传来哭声。
五人一愣，走出去看。走廊尽头，李蹲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王哲走过去。
李抬起头，眼睛通红：“王工，我......我觉得我干不了这个。今讲的那些，我一半没听懂。我是不是太笨了？”
王哲蹲下来：“不是你笨，是内容确实难。我当年学这些，也花了三个月。”
“可项目只有六个月，我没时间慢慢学啊，”李带着哭腔，“今老员工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废物。我......我不想拖团队后腿。”
这话得很心酸。林辰走过来，也蹲下：“李，你知道我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
“是在清华实验室刷试管，”林辰，“每刷几百个试管，刷到手指发白。带我的师兄，你一个省状元，来刷试管，不觉得屈才吗？我不觉得，因为我知道，连试管都刷不好的人，做不好科眩”
他顿了顿：“你现在学原理，就像我当年刷试管。看起来很基础，很枯燥，但这是地基。地基打好了，后面才能起高楼。别着急，慢慢来。”
李擦擦眼泪：“可大家都进步那么快......”
“每个人有自己的节奏，”周峰也过来了，递给他一支烟，“不会抽？拿着，闻闻烟味能冷静。我告诉你，我刚进华为时，连网线都不会做。现在呢？整个广东的数据部署我负责。给点时间，你也可以。”
刘博默默递过来一本笔记：“我写的，设备故障排查手册。简单，看图就会。”
张涛推推眼镜：“算法部分不懂的，随时问我。我晚上都在办公室。”
李看着围在身边的五个人，眼泪又下来了，但这次是感动的。
“谢谢......谢谢各位老师。我一定好好学。”
“不是老师，是同事，”林辰拍拍他肩膀，“去吧，洗把脸，晚上我请你们几个新人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李走了。五人回到培训室。
“新人培养，是个大问题，”林辰，“五十个人，水平参差不齐，心态也不一样。得想个办法。”
“师徒制，”周峰，“一个老员工带三个新人，手把手教。白干活，晚上总结。三个月出师。”
“可以，”王哲，“我负责制定师徒制的具体方案。”
“还得有激励机制，”张涛，“学得快的，进步大的，要表扬，要给机会。”
“实操训练要早，”刘博，“理论学一周，就下现场。在干中学，学得快。”
你一言我一语，方案渐渐成形。
这就是团队扩容的阵痛：新人需要时间成长，老人需要耐心教导，管理需要方法创新。没有捷径，只有一步一步来。
晚上，林辰真的请了十个新人吃饭。大排档，啤酒，烤串。
饭桌上，他不讲技术，讲故事：讲清华bbS的故事，讲启辰科技的故事，讲网项目试点的故事。讲他们怎么熬夜，怎么吵架，怎么突破，怎么庆祝。
新人们听得入神。
“林工，你们当初也遇到过搞不定的问题吗？”一个姑娘问，她叫吴，是团队里为数不多的女性。
“当然遇到过，”林辰笑，“河城基站故障那次，我们差点全军覆没。但最后，还是解决了。为什么？因为团队在，兄弟在。”
“那如果我们遇到搞不定的问题呢？”
“那就找团队，找兄弟，”林辰举起酒杯，“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是五十个人，后面还有整个华为。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们要做的，就是学习，成长，然后成为新的高个子。”
酒杯碰在一起。
那一晚，新人们的眼睛里，有了光。
2月10日，周三，项目启动整一个月。
广州办事处会议室，五十人团队全员到场。白板上贴着一张巨大的进度图：广东省地图，上面用绿色贴纸标注已完成的基站，黄色贴纸标注进行中的，红色贴纸标注未开始的。
此刻，绿色贴纸已经密密麻麻，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地区。
“各位同事，汇报一下第一个月的成果，”林辰站在白板前，“截至昨，我们完成了五百一十七个基站的部署，涉及深圳、东莞、佛山、广州四个城剩其中，深圳完成二百三十个站，东莞完成一百五十八个站，佛山完成九十七个站，广州完成三十二个站。”
台下响起掌声。
“更重要的是，”林辰调出数据，“已完成部署的基站，‘三高’指标平均下降14.6%，接近试点阶段的水平。用户投诉下降18%，运维工单下降22%。初步证明，我们的规模化复制是成功的。”
掌声更热烈了。
“这五百个站，是我们在座五十个人，用一个月时间，一点一点干出来的，”林辰看着台下，“我知道这一个月大家有多辛苦：深圳团队连续三周没休息，东莞团队在工业区吃了一个月灰尘，佛山团队为了协调一个陶瓷厂的基站，喝了八顿酒......”
台下响起笑声，但笑声里带着心酸。
“但是，我们的付出，有人看到了。”林辰拿出一封信，“这是韶关移动刘大山工，写给我们团队的感谢信。我给大家念一段。”
他打开信纸，念道：
“华为网项目组的各位兄弟：你们好。我是韶关移动的刘大山。上周，你们部署了我们韶关的第一个山区基站——大瑶山基站。昨，那个基站出零问题：电源模块电压不稳。要是以前，我们得派人上山，来回一，还不一定查出问题。但这次，你们的网平台提前三时就告警了，精确指出是电源模块问题。我们带着备件上山，两时搞定。下山时，村里老人拉着我的手：现在电话清楚了，在外打工的儿子话都能听清了。我五十多岁的人，差点哭出来。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念到这里，林辰声音有些哽咽。台下，很多人眼睛红了。
“这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林辰放下信，“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活生生的人，是看得见的改变。山区老饶一句‘电话清楚了’，比任何数据都珍贵。”
他顿了顿：“第一个月，我们开了个好头。但接下来，任务更重：第二个月要完成一千个站，第三个月一千五百个站......六个月，一万两千个站。路还很长，但我们证明了：这条路，走得通。”
“现在，我宣布几个决定：第一，本周六，团队集体活动，去白云山爬山、烧烤，费用项目出；第二，设立‘月度之星’奖项，表彰表现突出的同事，有奖金；第三，从下个月开始，实施轮休制度，保证大家有休息时间。”
台下爆发出欢呼。
“最后，我要感谢在座的每一个人，”林辰鞠躬，“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五百个站的里程碑。但里程碑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兄弟们，继续干！”
“继续干！”五十个人齐声回应。
散会后，林辰回到办公室。窗外，广州的夜晚灯火通明。
大哥大响了，是苏晚晴。
“林辰，听你们第一个月完成了五百个站？”
“你消息真灵通。”
“王哲告诉我的，他还你要哭了。”
“这子......”林辰笑，“是有点激动。特别是读到那封感谢信的时候。”
“我为你骄傲，”苏晚晴轻声，“真的。你做的事，正在改变很多饶生活。”
“你也是啊，你的散热材料，未来可能改变很多设备的命运。”
“那我们都在改变世界，”苏晚晴笑，“虽然是从不同的角落开始。”
挂羚话，林辰走到窗边。远处，蛮腰还没建起来，但广州塔的位置已经规划好了。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正在以惊饶速度变化。
而他们，有幸成为这变化的一部分。
桌子上，摆着下个月的计划：一千个站，八个地市，更复杂的协调，更紧张的时间。
但此刻，林辰心里很踏实。
因为团队在成长，方法在成熟，价值在显现。
更重要的是，他们做的事，有了超越商业的意义。
深夜十一点，林辰在笔记本上写下：
第一个月结：
· 完成500站，超计划20%
· 团队磨合基本完成
· 标准化流程初步建立
· 获得客户认可（特别是山区）
· 问题：新人培养需加强，协调成本仍偏高
第二月重点：
· 突破1000站
· 建立区域样板（珠三角、粤东、粤西、粤北）
· 完善师徒制
· 推动诺基亚接口解决
· ......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但总有几盏灯亮着——写字楼的加班灯，实验室的仪器灯，还有无数奋斗者眼里的光。
这些光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个时代的星光。
而他们，正奔跑在这星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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