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崎岖的土路,脚步丈量着陌生的山水。他们怀揣着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技艺,不同的期盼,甚至不同的乡音,却在心底涌动着同一种滚烫的、近乎悲壮的热流。
这热流,在沈文澜摩挲经济学手稿的指尖,在钱瀚凝视地图上那个点的眼中,在汤有力攥紧那份皱巴巴报纸的拳头里,在秦望舒于海轮甲板上做出的那个逆流而行的决定汁…,无声地奔涌着。
历史的长河湍急而浑浊,每逢断崖险滩,眼看就要舟毁人亡、文明倾覆之际,河床深处总有一些看似普通、却无比坚硬的礁石会突兀地挺立出来。
他们不是生为英雄而生,或许是埋首故纸的学者,是钻研机括的工匠,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是海外归来满怀赤忱的学子,是身带残疾却心有不甘的老兵……
他们有着各自的怯懦、盘算、家室之累、前程之忧。
可当那关乎族运存续的裂缝狰狞显现时,当大多数人或茫然无措、或苟且偷安、或徒呼奈何时,总会有这么一些人,仿佛被冥冥中的钟声撞醒,身体里某种沉睡的东西豁然睁开眼。
他们看穿了我的安危得失,看淡了世俗的利害权衡。他们或许不清多么高远的道理,但骨血里传承了几千年的某种东西在轰鸣!
是“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决绝,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
这担当,这决绝,这孤勇,平时隐匿在柴米油盐之下,混同于升斗民的悲欢之郑
可到了悬崖边上,到了需要有人用自己的脊梁去垫那将倾之大厦、用自己的血肉去堵那决堤之洪流的时刻,他们便站出来了。
没有多少豪言壮语,甚至带着忐忑与不确定。沈文澜服家人时,未必没有对前路艰辛的恐惧;钱瀚告别友人时,心头或许也掠过对未知的迷茫;汤有力拄着拐杖踏上旅程时,每一步都踩在旧伤和新痛上;秦望舒选择逆流西向时,何尝不知那意味着与安逸、名誉乃至可能的安全彻底割席?
但他们还是去了。
因为知道不去,心中的那口气就散了,往后余生都将活在“原本我可以”的追悔与苟且里。
因为知道,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地方,总得有人去闯;有些希望,总得有人去点燃。纵是飞蛾扑火,也要让那火光在熄灭前,多照亮一寸黑暗,多吸引一个后来者。
他们未必都知道顾修远的全部谋划,未必都看清芷江未来的具体模样。但他们从那些零散的消息、那些坚定的举措、那位将军过往的血战中,嗅到了一种久违的、实实在在的“做事”的气息,感受到了一种要将破碎山河重新撑起来的“劲头”。
这就够了。
这气息,这劲头,像磁石般吸引着那些不甘沉沦、不愿坐视的灵魂。
于是,书生投笔,工匠离坊,学子归国,老兵重征……
他们告别熟悉的城市,离开相对安全的“后方”,拖着家,或孑然一身,向着那战云笼罩、前途未卜的湘西山地,汇聚而去。
这是一次无声的集结,一次民魂在危难之际的本能勃发。他们每个人,或许都只是历史洪流中一朵的浪花,随时可能被礁石拍碎,被漩涡吞没。
但当万千朵这样的浪花,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时,便能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冲刷一切腐朽与阻碍的力量。
他们不是生的英雄,只是在民族最需要脊梁的时刻,选择挺直了自己的那一根。
芷江,静静躺在?水河畔,等待着这些即将改变它命阅人们。
山雨欲来,风云渐聚。
民国二十七年,昭和十三年,公元一九三八年五月二十八日。日本,东京。
皇居之畔,毗邻参谋本部的日本大本营陆军部地下作战室内,空气凝重。这座深埋于地下的堡垒,墙壁厚实,隔音绝佳。
会议桌首席,端坐着新任陆军大臣杉山元。这位曾鼓吹“三个月解决支那事变”的“扩大派”代表人物,此刻脸上却难见往日的骄狂,反而笼罩着一层阴郁。
他的左边,是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皇族元帅面容刻板,眼神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郁的审视。
右边,则是参谋次长多田骏,他眉头紧锁,面前除了作战预案,还有几份特别标注了“极秘”和“重大损失”字样的战报摘要。
列席的还有新任陆军省军务局长、作战部长、补给监,以及从中国派遣军紧急召回的几位高级参谋,其中一人手臂还戴着黑色臂章,那是为在徐州会战职玉碎”的第十师团部分联队官兵所戴。
人人面色凝重如铁,军服虽笔挺,却仿佛压着一层看不见的灰霾。
墙壁上悬挂的巨幅中华民国全图,红蓝标注依旧,但在山东临沂和台儿庄的位置,却被用醒目的黑色粗线狠狠圈了起来,旁边打着触目惊心的问号和惊叹号。
“诸君,”杉山元的声音干涩而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支那事变,出现了未曾预料的挫折,第五师团在临沂竟遭全灭之厄运,板垣征四郎中将殉国。”
提到板垣的名字时,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是帝国陆军荣誉上一道剧痛的伤疤。
“第十师团濑谷支队,在台儿庄亦蒙受重大损失,第十、第六十三联队…建制被打光。”
会议室内温度仿佛骤降。几个前线回来的参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有人不自觉地摸向了桌上的茶杯,指尖冰凉。
多田骏次长接过话头,语气沉重:“这两次失利,虽未改变全局战略态势,但严重挫伤了前线锐气,暴露了我军骄横冒进、情报失误及对支那军某些部队战力严重误判等问题。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拿起一份文件,“在临沂和台儿庄,给予皇军重创的,并非蒋介石中央军嫡系,而是一支原先名不见经传的部队:国民革命军第1044师,指挥官叫顾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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