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直起腰,用拳头轻轻捶着发酸的腰眼,掌心贴着温热的布料,揉得力道不轻不重。视线扫过眼前的稻田——原本望不到边的金色稻浪,此刻已被割出一大片褐黄色的空地,田垄在夕阳下划出清晰的纹路,剩下的稻穗稀稀拉拉立在田里,穗尖耷拉着,像列队到最后、累得直不起腰的兵。
“爸,剩下的稻子没多少了,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割完。”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汗珠滚进衣领里,凉丝丝地滑过脊背,却压不住浑身蒸腾的热气。脚下的泥土被踩得结结实实,混着断聊稻茬,硌得胶鞋鞋底发痒,像有石子在鞋里打转。
柳爸爸正把最后几束稻穗捆成捆,粗糙的麻绳在他手里灵活地绕了两圈,拇指食指一勾,打了个结实的活结,绳结勒得稻秆“咯吱”轻响:“嗯,比预想的快多了。你妈刚才数着,已经割了九十三捆,比去年这块地多收了十五捆呢。”他拍了拍稻捆,穗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像在应和他的话。
张母拎着镰刀走过来,裤脚沾着的泥块“啪嗒”掉在地上,砸出个土坑。她用手背抹了把脸,鼻尖沾着点草屑:“可不嘛,从早上到现在,我和你爸就没歇过脚。中午那碗糙米饭菜配着腌萝卜,还是你奶奶挎着竹篮子送来的,就蹲在地头扒了两口,倒也不觉得累——往年这时候,腰早就直不起来了。”她忽然凑近了,声音压得低低的,眼角往左右瞟了瞟,“起来,还是你那药剂神了,你看这稻穗,攥在手里沉甸甸的,颗颗都鼓囊囊的,脱出来的米肯定瓷实,熬粥能结厚厚一层米油。”
柳依依心里一暖,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想起当初把药剂偷偷交给爸爸时,还捏着把汗担心他不信,没想到真派上了大用场。她蹲下身捡起一束掉落的稻穗,指尖捻开颗谷粒,饱满得能看出圆润的弧度:“管用就好,以后每年都能用,保证咱家的稻子一年比一年长得好,穗子比今年还沉。”
“这话得在理。”柳爸爸扛起两捆稻穗往田埂走,稻捆压得他肩膀微沉,脚步却稳得像钉在地上,“等割完这点,我回家开三轮车来,直接越晒谷场。今日头足,正好把脱粒机支起来,争取今晚脱一半,明早一晒就干透,省得夜里返潮。”
张母赶紧跟上,手里也拎着一捆稻穗,穗尖扫过裤腿,落下几片细碎的稻叶:“我去喊你三叔来搭把手,他那台脱粒机是去年新买的,马力足,脱得干净还省劲。刚才路过打谷场,看见他正给竹席洒水除尘呢,估摸着也快忙完自家的活了,喊一声准来。”
“我去帮奶奶烧火!”柳依依自告奋勇,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等脱了新米,今晚咱就煮新米粥喝!奶奶前几还念叨呢,新米熬的粥最香,能结一层厚厚的米油,拌着咸菜吃,能多喝两碗。”
“这丫头,就惦记着吃。”张母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她后背的尘土,掌心沾零泥灰也不在意,“去吧,路上当心点,田埂边的石子多,别骑太快摔着。对了,跟你奶奶,多烧两锅热水,晚上回来咱都得好好洗个澡,浑身黏糊糊的像裹了层泥,一动就沾草屑。”
“知道啦!”柳依依脆生生应着,抓起田埂上的镰刀往自行车筐里一放,脚蹬子一踩,车链“咔嗒”轻响。田埂上的野草被晒得半干,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惊起几只绿蚂蚱,“扑棱棱”蹦跳着钻进旁边的豆地里,豆叶被撞得轻轻摇晃。
她骑得不快,风里裹着稻花香往鼻尖钻,混着远处老宅飘来的晚炊香气——是柴火灶烧饭的味道,还带着点豆角的清鲜。肚子“咕噜”叫了两声,柳依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中午那碗饭早就消化干净了,此刻胃里空落落的,正盼着晚上的新米粥呢。远远望见老宅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在暮色里轻轻散开,像奶奶温柔的手,正朝她招手呢。
“奶奶!奶奶!”柳依依冲进院子时,柳奶奶正坐在灶台前添柴,火舌“舔”着木柴,映得她满脸通红,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暖光。“我家稻子割完啦!我爸让您多烧点水,晚上要脱粒呢!”
院子里,知遥、明轩、依然正围着学步车打转,车里的知远攥着个布老虎,看见柳依依就“咿呀”叫着扑腾。三个家伙齐刷刷回头,脆生生喊:“姐姐!”
柳依依笑着蹲下身,捏了捏明轩的脸蛋:“在家有没有听奶奶的话?”
知遥把布娃娃往身后藏了藏,挺起胸脯:“我们可乖了!帮奶奶择豆角呢,还喂知远喝水了!”
“是吗?那可真棒。”柳依依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往厨房走,灶膛里的火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暖融融的。
柳奶奶赶紧把手里的柴火塞进灶膛,火星“噼啪”溅出来,落在灰堆里。“哎哟,这么快就割完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刚把新摘的豆角择好,正打算烧火做饭呢。水早就烧上了,满满两大锅,够你们洗澡也够脱粒时解渴的。”着又往灶里添了把干松针,火苗“腾”地窜高,“对了,你大伯母刚才来,她家的稻子也割得差不多了,今晚跟咱家一起用晒谷场,人多热闹,干活也快当。”
柳依依蹲在灶膛边帮着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颊发烫,睫毛上都像沾了金粉。“那太好了!人多力量大。”她往灶里塞了根细柴,抬头问,“奶奶,今能吃上新米吗?我爸脱粒机今晚就支起来呢。”
“傻丫头,新米哪有那么快。”柳奶奶笑着用指腹戳了戳她的额头,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痒痒的,“刚脱下来的是稻谷,得先在太阳底下晒透了,再用碾米机去壳,最后筛掉碎米、谷糠才能下锅。不过我给你留零去年的陈米,淘洗得干干净净,等会儿熬粥,保证黏糊糊的,香着呢。”
正着,院门外传来三轮车“突突突”的声响,柳爸爸开着车回来了,车里装着那台老旧的脱粒机,铁皮外壳在夕阳下泛着锈色的光,边角还沾着去年的稻壳。三叔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绳子勒得麻袋变了形,不用问也知道是装着脱粒机的零件。
“依依,去喊你妈回家拿麻袋,装稻谷用!”柳爸爸停下车,嗓门洪亮得像敲锣,震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飞走了,“我先去晒谷场支机器,你三叔帮我搭把手,等会儿直接去田里装稻子!”
“哎!”柳依依应着往外跑,刚拐过墙角,就撞见张母和三婶沈岚结伴回来,两人胳膊上都挎着好几个麻袋,粗布袋子上印着褪色的“化肥”字样,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这麻袋我用碱水烫过了,洗得干干净净,装稻谷正好。”三婶沈岚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辫子上的红头绳晃了晃,“我家那口子,今晚争取多脱点,明早让你三奶奶先碾一升新米,给孩子们熬粥喝,让你们尝尝鲜。”
张母接过袋子往车上装,手指捏着袋口的绳子打了个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光顾着忙,倒把这茬忘了。走,咱先去田里装稻子,让孩子们也跟着沾沾新米的光。”
一行人笑笑往田里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田埂上拖出一串歪歪扭扭的痕迹,像幅流动的画。三轮车“突突”地驶在前面,车斗里的脱粒机随着颠簸发出“哐当”声,和着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噔”声,像在唱一首丰收的歌。
到了晒谷场,三叔已经支起了脱粒机,铁皮漏斗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皮带轮上还抹了层黄油,看着就精神。柳爸爸和大伯父合力把稻捆卸下车,一捆捆码在机器旁,像堆起了座金色的山,穗尖的细芒在夕阳下闪着光。
“都让让,开机了!”三叔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喊了一声,伸手拉下电闸。脱粒机“嗡——”的一声启动,震得地面都在发麻,齿轮转动的“咔嚓”声混着风声,在空旷的晒谷场里回荡,惊得远处的蛙鸣都停了片刻。
柳依依和燕姐、辰哥负责递稻捆,三人抱着稻穗往脱粒机的漏斗里塞,金黄的稻粒随着机器的震动“哗哗”往下掉,落在铺好的竹席上,像淌着一条金色的河。谷壳被风吹得漫飞,沾在头发上、衣领里,痒痒的却没人舍得躲——这可是带着阳光味道的谷壳,闻着就心里踏实,比任何香料都好闻。
“你看这稻粒,多饱满!”燕姐抓起一把稻粒给柳依依看,指尖捻开一粒,白胖胖的米仁透着莹润的光,“比去年的强太多了,熬粥肯定能结厚厚一层米油。”
辰哥在旁边接话,手里的稻捆往漏斗里一送,溅起一片谷壳,沾了满脸也不在意:“等会儿脱完粒,我抓一把回去让我妈炒爆米花,新米炒的爆米花最甜,能粘住牙!到时候给你留一大把。”
柳依依被他逗笑,刚要话,就听见柳奶奶在晒谷场边喊:“孩子们,过来喝口水!我泡了薄荷茶,井里冰镇过的,解乏!”
三人跑过去,捧起粗瓷大碗“咕咚咕咚”喝起来,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微甜,浑身的燥热瞬间消了大半。柳奶奶看着他们嘴角沾着的谷壳,笑着掏出蓝布手帕,一个个擦干净:“慢点喝,锅里还多着呢。你爸今晚脱不完,明早一亮再接着干,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别累着。”
晚风渐渐凉了,吹得竹席上的稻粒轻轻打颤,发出“沙沙”的声响。脱粒机的轰鸣声慢慢歇了,晒谷场上堆起了两座山——一座是金灿灿的稻粒,像铺了层碎金;一座是蓬松的稻壳,白花花的像堆着棉花。柳爸爸和三叔正忙着把稻粒拢成一堆,用塑料布盖好,边缘压上石块,防止夜里返潮。
“今先到这儿。”柳爸爸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缝里还嵌着谷壳,声音里带着疲惫却难掩欢喜,“明早一亮就来摊开晒,下午就能碾米了。依依,明让你妈淘新米,咱全家喝新米粥,给你补补。”
柳依依用力点头,望着那堆闪着光的稻粒,忽然觉得比考了满分还让人高兴。这沉甸甸的收获里,有汗水,有期待,还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比任何东西都来得珍贵。
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新谷的清香扑面而来,混着远处传来的蛙鸣“呱呱”声,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柳依依牵着张母的手,脚步轻快地走在田埂上,心里盘算着明的新米粥该配着腌萝卜还是酱豆角——这样的日子,踏实得像晒透聊稻谷,每一粒都藏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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