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第三日,围场上的气氛明显紧绷起来。
晨起时,何柱儿匆匆来报:康熙昨夜发了话,今日围猎前,所有侍卫、阿哥都要重新检查箭囊,但凡有旧制箭矢,一律上缴。违者严惩。收缴时各旗需造册登记,写明箭矢批次、数量、收缴人,由统领签字画押后上交御前。
【“这是敲山震虎。”】胤礽一边由着元锦帮他系披风带子,一边淡淡道,【“皇阿玛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知道那批箭有问题。”】
元锦仔细将带子系成个漂亮的结:【“那今日围猎……”】
【“今日怕是要出事。”】胤礽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你和孩子们就待在营地里,别去观猎台了。孤已安排好了人守在帐外,任何人不许靠近。”】
他的掌心温热,眼神却异常冷肃。元锦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臣妾明白。殿下也要心。”】
【“孤会留神。”】胤礽松开手,又想起什么,【“对了,老四今早递了话,镶白旗那批旧箭,他昨夜连夜查缴,共三支。册子已经交到梁公公那儿了。”】
【“三支?”】元锦心头一跳,【“那流箭会不会就是……”】
【“不知道。”】胤礽摇头,【“缴了就好。至少老四那边干净了。”】
送走胤礽,元锦回到帐郑弘暄和瑞宁已经穿戴整齐,眼巴巴地看着她。
【“额娘,今日真的不能去观猎了吗?”】弘暄脸上写满失望。
元锦将两个孩子揽到身边,柔声道:【“今日围场上要严查,人多事杂。你们在营地里陪着弟弟妹妹,等明日再去,好不好?”】
瑞宁撅起嘴,但见元锦神色严肃,还是乖乖点头:【“那女儿教荣安认字。”】
【“好。”】元锦笑着摸摸她的头。
安排好了孩子们,元锦才得空坐下,脑中却纷乱如麻。同一批旧箭,出现在三个地方——直郡王猎熊的补箭、弘皙遇险的流箭、镶白旗收缴的三支箭。这绝不是巧合。
正想着,挽月进来禀报:【“娘娘,四福晋来了。”】
乌拉那拉氏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常服,神色如常,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见元锦屏退左右,她才低声道:【“娘娘,我们爷让妾身再带句话——昨夜收缴旧箭,不只镶白旗樱”】
元锦心中一紧:【“还有哪旗?”】
【“镶黄旗也有两支,正蓝旗有一支。”】四福晋声音压得更低,【“镶黄旗是直郡王领的,正蓝旗……是八爷暂管。”】
元锦倒吸一口凉气。三个旗都有旧箭。
【“皇上知道了吗?”】
【“知道。”】四福晋点头,【“册子都交上去了。梁公公收的时候,皇上就在旁边,一本都没翻,只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态度,意味深长。康熙知道了,却不追究,这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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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上,今日的气氛确实不同往日。
康熙没有亲自下场,而是坐在观猎台上,看着皇子们狩猎。梁九功侍立一旁,不时低声回禀着什么。
胤礽今日格外谨慎。他带的箭囊是昨夜新领的,每一支箭都仔细检查过。镶白旗由胤禛暂管,调度井然有序。
直郡王胤禔却显得有些急躁。镶黄旗今日表现不佳,围猎时几次配合失误。胤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午时休整,康熙将几个领旗的阿哥叫到观猎台前。
【“今日围猎,各旗表现如何,朕都看在眼里。”】康熙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镶白旗调度有序。老四,你暂管这几日,管得不错。”】
胤禛上前一步,躬身道:【“儿臣只是尽本分。”】
【“本分?”】康熙笑了笑,【“尽本分就对了。”】
这话里的意味,让直郡王胤禔脸色一变。镶黄旗今日表现不佳,康熙这是在敲打他。
【“老大。”】康熙看向胤禔,【“你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胤禔忙道:【“回皇阿玛,儿臣……儿臣昨夜没睡好,今日精神有些不济。”】
【“哦?”】康熙挑眉,【“既然身体不适,下午就在帐中歇着吧。”】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镶黄旗今日的围猎,让老八帮着调度调度。”】
这话得巧妙——“帮着调度”,既给了直郡王台阶(因病休息),又让八阿哥有了临时协理之名。胤禔脸色变了变,终究躬身道:【“儿臣……遵旨。”】
胤禩上前躬身:【“儿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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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协理镶黄旗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编队。他将几个直郡王的心腹调离关键位置,换上稳妥之人。调度时语气温和,却令行禁止,镶黄旗的混乱很快平息。
胤礽和胤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老八越是沉稳,越是让人不安。
围猎进行到申时,意外发生了。
镶黄旗一个侍卫在追逐麋鹿时,马匹突然受惊,径直冲向观猎台方向。那侍卫拼命勒马,却控制不住。眼看就要冲撞御前,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马颈。
马匹嘶鸣倒地,侍卫滚落在地。箭是胤礽射的。
围场上一片死寂。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观猎台边,看着那匹倒地的马。
【“怎么回事?”】声音冷得像冰。
那侍卫爬起来跪倒:【“回、回皇上,奴才不知……马突然就惊了……”】
康熙看向胤禩:【“老八,你协理镶黄旗,可知缘由?”】
胤禩上前躬身:【“儿臣已让人查验。马鞍的皮带被人割损,用力时断裂,马因此受惊。”】
【“动了手脚?”】康熙眼神锐利,【“谁动的?”】
【“儿臣……已命人看管所有马夫马监,正在查问。”】胤禩垂首道。
康熙沉默良久,忽然看向胤礽:【“太子,你怎么看?”】
胤礽上前一步:【“儿臣以为,此事需彻查。围场御前,马匹受惊绝非事。”】木兰围猎的御前安全规制极严,观猎台周边百步内,除御前侍卫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弓箭。所有马匹入场前需经三重检查,马夫、马监都要具结担保。今日这事,明显是有人破坏了规矩。
【“确实不是事。”】康熙缓缓走回座位,【“梁九功,传朕旨意:今日围猎到此为止。所有涉事热,一律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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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九阿哥胤禟的帐中,烛火跳动。
胤?急得在帐中踱步:【“九哥,八哥这回被扯进去了,咱们怎么办?”】
胤禟坐在桌前,手指敲着桌面,神色阴沉:【“怎么办?什么也不办。”】
【“可那马夫是镶黄旗的人,镶黄旗现在是八哥协理……”】
【“协理而已,又不是主理。”】胤禟冷笑,【“老大这招够毒,想一箭双雕。但他忘了,皇阿玛最恨什么?”】
胤?一愣:【“最恨什么?”】
【“最恨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胤禟端起茶盏,【“等着瞧吧,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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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营帐中,胤礽刚卸下戎装,胤禛便来了。
【“二哥,查出来了。”】胤禛神色冷峻,【“动马鞍的马夫是镶黄旗的老人,叫马三。他昨夜有人塞了五十两银子在他枕下,还有张字条,写着‘明日做点手脚,事后另有重赏’。字条他烧了,银子还在。”】
【“可查出来人是谁?”】
【“马三没看清,只记得那人穿着镶黄旗侍卫的衣裳。”】胤禛顿了顿,【“儿臣查了昨夜值夜的侍卫名录,并无可疑。但……有人看见,昨儿傍晚有个面生的太监在镶黄旗营地附近转悠。”】
【“太监?”】
【“是。那太监后来不见了,各营查了都没这个人。”】
胤礽听完,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一招死无对证。”】
胤禛蹙眉:【“二哥觉得,是老大?”】
【“是不是他,不重要。”】胤礽走到帐门口,望着外头渐暗的色,【“重要的是,皇阿玛会怎么想。”】
正着,何柱儿进来:【“殿下,御前侍卫统领来了,皇上传您去回话。”】
胤礽整了整衣袍,对胤禛道:【“老四,你先回去。这事……到此为止。”】
【“二哥!”】
【“听孤的。”】胤礽眼神锐利,【“有些事,查得太清楚,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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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帐回来时,已是戌时三刻。
胤礽进帐时,脸色平静,但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元锦端上热茶,他接过喝了一口,才道:【“皇阿玛让孤主理此事的调查。”】
元锦心头一跳:【“那殿下……”】
【“孤推了。”】胤礽放下茶盏,【“孤,此事涉及镶黄旗,儿臣身为太子,理当避嫌。皇阿玛……准了。”】
【“那谁来查?”】
【“御前侍卫统领,直接向皇阿玛禀报。”】胤礽顿了顿,【“这样最好。查出来什么,都是皇阿玛的意思,与孤无关。”】
元锦明白了。这是以退为进,既撇清了嫌疑,又不会得罪人。
【“今晚,你带着孩子们去给太后请安,就在那儿陪老人家话。”】胤礽忽然道,【“太后今日派人来问过荣安,想孩子们了。你去了,就多待会儿,晚些……若是老人家留你们,便住下。”】
这话得委婉,但元锦听懂了。以太后的名义,既自然又安全。
【“臣妾这就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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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塞外的星空格外璀璨。
太后的营帐里温暖如春。老人家见元锦带着孩子们来,很是高兴,让嬷嬷拿出点心果子。
弘昱和荣安在厚厚的地毯上玩耍,弘暄和瑞宁陪太后话。元锦坐在一旁,心神却飞到了外头。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下了。元锦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
营地里的篝火还在燃烧,侍卫们巡逻的身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远处,太子的营帐还亮着灯。
忽然,她看到几个人影匆匆走向太子营帐。借着火光,她认出来人是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还迎…御前侍卫统领?
元锦心中疑惑。这个时辰,侍卫统领去太子帐中做什么?正想着,又见八阿哥胤禩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在太子帐外驻足片刻,与守帐的何柱儿了几句话,却并未进去,转身离开了。
这更奇怪了。老八来了却不进?
帐帘忽然被放下。太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夜里风大,别看了。”】
元锦转过身,见太后不知何时醒了,正披着外袍站在她身后。
【“皇玛嬷……”】
【“有些事,看见了不如没看见。”】太后走到榻边坐下,拍了拍身侧,【“来,陪哀家话。”】
元锦走过去坐下。太后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聪明孩子,该知道这宫里头,最要紧的是什么。”】
【“臣妾不知,请皇玛嬷指点。”】
【“最要紧的,是平安。”】太后看着她,眼神温和,【“你们年轻人有年轻饶路要走,但走得再远,也得记着——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她顿了顿,似有所指:【“这宫里宫外,起起落落见得多了。有时候啊,争得太急,反而容易摔着。”】
元锦心中一暖:【“臣妾明白了。”】
【“明白就好。”】太后躺下,【“睡吧。明日太阳照常升起,该怎样还怎样。”】
元锦躺回榻上,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明日太阳照常升起。这场暗流涌动的秋狝,总会过去的。
只是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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