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刻,在压抑的雨声和远方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中,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夜幕彻底笼罩了荥阳城,城外的战鼓声、号角声、以及投石机抛射时发出的绞盘扭动声,非但没有因为夜色和雨水而停歇,反而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疯狂。刘黑闼显然也收到了城内变故的风声,或者单纯是认为总攻的时机已到,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攻击。荥阳城在这狂暴的攻势下,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破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
水门这边,却异样地陷入了一种死寂。只有雨水无休无止地敲打着砖石、瓦砾和棚顶的声音,哗啦啦,淅沥沥,形成一道然的音幕,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动静。兄弟们按照事先的部署,各就各位。铁柱带着大部分人手,隐藏在城墙豁口后方残破的工事里,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城墙内外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王栓子带着他麾下仅存的几名弓箭手,占据列楼顶部和几处制高点,箭矢搭在弦上,在雨水中泛着冷冽的幽光。我和侯三,则带着另外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守在水门洞附近,心脏随着雨滴落地的节奏,砰砰直跳。
子时将近。城东和城北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喊杀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几乎连成一片,炽烈的火光将那边大半个空都映成了诡异的血红色,连我们这里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和混乱的气息。
“贺哥,时辰快到了。”侯三凑到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提醒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点零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如果张驴儿骗了我们,如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引我们上钩的圈套,如果瓦岗军被顽强地阻击在城外……那我们打开水门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代表子时正刻的、那被淹没在巨大战争噪音中的梆子声似乎响起之际——
“轰!!!!!!”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爆炸的、惊动地的巨响,猛地从东门方向传来!那声音如此巨大,仿佛崩地裂,连我们脚下的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震!紧接着,是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狂喜和杀戮欲望的呐喊声,以及守军绝望的惊呼和哭嚎!
“东门!东门被炸塌了!瓦岗军进城了!!”有守军士兵用变调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宣告荥阳命阅信号!
几乎就在这声爆炸响起的同时,我们面前被雨水笼罩的黑暗之中,猝不及防地亮起了三盏昏黄的灯笼,它们在被雨水模糊的空中,清晰地、一下一下地划了三个圆圈——这是张驴儿约定的信号!
他们来了!而且东门被破,意味着瓦岗军的主力已经涌入,城内彻底大乱!
再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动手!打开水门!”我压下心中的一切杂念,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怒吼,声音在雨夜中传出老远。
早已等待在门洞后的兄弟们,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奋力搬开那些看似杂乱、实则经过精心摆放的堵门石块和巨木!那扇锈死无法升起的铁闸,我们早已用工具在底部破坏出了一个勉强可供人弯腰通过的缺口。此刻,最后几根支撑的木头被猛地抽开!
“哗——!”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城外更加凛冽的寒风和泥泞的气息,瞬间从缺口倒灌进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在缺口洞开的刹那,外面漆黑的雨幕中,猛地显现出无数双如同饿狼般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为首一人,掀开斗篷,正是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张驴儿!
“刘兄弟!快!按计划行事,夺西门!”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率先如同矫健的豹子般,带着一队浑身湿透、却杀气腾腾的精锐士兵,从缺口处鱼贯而入!他们甚至没有多看我们一眼,便迅速沿着城墙的内侧阴影,如同利箭般向着西门方向猛扑过去!
紧随其后,是更多沉默的瓦岗军士兵。他们穿着深色的衣甲,武器紧握在手,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而迅捷地从水门这个的缺口不断涌入,然后迅速化作一股股黑色的溪流,涌向火光冲、杀声四起的荥阳城深处,去扩大战果,去制造更多的混乱和杀戮。
“我们走!”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我们坚守了数日、浸透着汗水与无奈的残破城墙,猛地一挥手,带着我身后这十一名兄弟,紧随在张驴儿所部的侧后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向着西门的方向冲去。
身后,是烈焰焚城、血火交织的荥阳。前方,是通往未知命阅西门,是生路,也是另一个巨大而莫测的漩危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但我们奔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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