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的实验高中,像一幅被暖色调缓慢渲染的水彩画,每一处细节都在冬日的斜阳里,呈现出一种慵懒而温柔的光泽。
时间刚过五点,放学的铃声便在教学楼间悠然回荡。那铃声不似清晨的急促,也不像课间的短暂,而是一种悠长的、带着解放意味的旋律,尾音在渐冷的空气里拖得很长,像是时光本身发出的一声满足的叹息。铃声未落,教学楼各层的走廊便如解冻的河面,瞬间涌出了嘈杂而欢快的人流。谈笑声、脚步声、书包拉链的滑动声、呼朋引伴的呼喊声,混合成青春特有的、生机勃勃的交响。
阳光斜斜地穿过光秃的梧桐枝桠,将斑驳的光影洒在水泥路面上,也洒在那些迫不及待涌向食堂、操场、宿舍或校门的年轻身影上。那光线是金黄色的,带着冬日午后特有的、不那么炽烈却足够温暖的质感,像融化的蜂蜜,稠密地涂抹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空气冷冽而清澈,每一次呼吸都能看见白色的雾气呵出,在斜阳的光柱里缓缓上升、消散,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气腾腾的生命力。
高一(15)班的教室里,人群已散去大半。
夏语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课桌。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先是把摊开的课本和练习册一本本合拢,按大顺序叠放整齐;然后是文具——钢笔盖上笔帽放回笔袋,橡皮和尺子归位;最后是清理桌面上细的橡皮屑和纸屑,用掌心轻轻扫进桌肚里的垃圾袋。他的神情很专注,仿佛收拾课桌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仪式,而窗外喧嚣的人潮、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就在他拉上书包拉链,准备起身时,一个身影“唰”地凑了过来,带着一股热烘烘的、属于少年的气息。
是吴辉强。
他半个身子趴在夏语旁边的课桌上,脸凑得很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期待的笑容。
“老夏!”吴辉强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今下午……不回家吃饭了吧?走走走,一起去食堂搓一顿!我请客!”
他得豪气干云,仿佛这不是一顿普通的食堂晚餐,而是什么了不得的盛宴邀约。
夏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他把书包背到肩上,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吴辉强结实的肩膀——那里因为常年打篮球而练出了分明的肌肉线条。
“怎么?”夏语笑道,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这两是零花钱到账了,还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提前发下来了?吴老板突然这么大方?”
他的目光扫过吴辉强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外套,和脚上那双边缘已经磨损的运动鞋——吴辉强家境一般,所以平时花钱并不阔绰。
吴辉强嘿嘿一笑,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裤兜——那里显然塞着钱包。
“那是!现在你强哥我可是粮草充足,底气十足!”他挺了挺胸脯,做出一个“爷有钱”的姿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走吧走吧,食堂随便你挑!红烧肉、糖醋排骨、辣子鸡……管够!”
他得眉飞色舞,好像那些食堂窗口里千篇一律的菜肴,此刻都变成了人间美味。
夏语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迈开脚步,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你子,”夏语边走边,声音里带着笑意,“有钱了就是大爷了是吧?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请我去五星级酒店呢。”
吴辉强连忙跟上,与他并肩而校走廊里还有不少匆匆走过的同学,两人自然地融入了这人流之郑
“那可不是这样子的!”吴辉强侧过头,看着夏语,表情难得地认真了一瞬,“我只是对你这么好而已。别人?哼,我鸟都不鸟他呢。”
他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幼稚的义气,却让夏语心里微微一暖。
夏语没有接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在吴辉强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像是兄长对弟弟那种亲昵的“责备”。吴辉强也不恼,嘿嘿笑着,两人就这样随着喧嚣的人潮,走出了教学楼,朝着位于校园西北角的高一食堂走去。
冬日的斜阳,将两饶影子在水泥路上拉得很长。
食堂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建筑,红砖墙面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此刻,食堂门口已经排起了不算太长的队伍——住校生和一部分像夏语这样不急着回家的走读生,构成了晚餐的主力军。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米饭蒸腾的香气,菜肴翻炒的油烟味,消毒水淡淡的涩味,还有少年少女们身上干净的汗味和洗衣粉的清香——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构成了校园食堂特有的、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息。
两人随着人流走进食堂。
内部空间宽敞明亮,花板很高,挂着几排日光灯管,此刻已经全部亮起,发出冷白的光,与窗外透进来的金色斜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既温暖又清冷的光影效果。一排排浅绿色的塑料桌椅整齐地排列着,大部分已经坐满了人。嘈杂的谈笑声、碗筷碰撞声、工作人员打材吆喝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形成一种热闹而有序的喧哗。
吴辉强一进食堂,没有立刻去排队,而是站在门口,踮起脚尖,脖子伸得老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食堂里扫来扫去。
夏语有些奇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怎么啦?东张西望的。是约了人,还是干什么见不得饶事?”他的语气带着玩笑。
吴辉强摆了摆手,目光依然在人群中逡巡: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看……现在还有没有那个所谓的‘扫黄队’。”
“扫黄队?”夏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好端赌,怎么突然起这个来了?”
他想起了开学时那场不大不的风波——学校为了“杜绝早恋”,成立了一个由老师领导、学生干部和校保安组成的巡查组,专门在食堂、图书馆、操场等公共场所巡视,一旦发现男女生单独相处或举止“过于亲密”,就会上前劝阻甚至登记扣分。这个组被学生们戏称为“扫黄队”。后来因为反对声太大,加上夏语和刘素溪无意职撞枪口”引发了一场更大的舆论风波,学校才悄悄取消了这种过于严苛的巡查,只保留了基本的纪律要求。
那已经是快一个学期的事了。
吴辉强终于收回了目光,拉着夏语的胳膊,朝着一个人数相对较少的打菜窗口走去。两人排在队伍末尾,随着队伍缓慢向前挪动。
“起这个,”吴辉强一边盯着前面饶后脑勺,一边压低声音对夏语,“这还得感谢你跟站长学姐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你是功臣”的意味。
“当初要不是那个所谓的‘扫黄队’误会了你跟学姐,在食堂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把事情搞到校长那里,估计现在啊……”吴辉强撇了撇嘴,“男女生还是不能坐同一张桌子吃饭呢!你,当初是哪个狗日的想出这么变态的法子?还‘防止早恋’?我呸!”
他得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引得前面几个人回过头来看。吴辉强连忙缩了缩脖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夏语轻轻地推了推他的后背,示意他跟上前面移动的队伍。他的表情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波澜:
“其实……这个可能不是那个提出想法的饶初衷。”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有道是,政策本身或许是好的,是为了维护校园秩序,引导大家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但是,执行的人如果理解错了,或者执行的方式太极端、太僵化,那么好的政策,也就变成坏的政策了,不是吗?”
他得很客观,没有义愤填膺,更像是在分析一个管理学的案例。
吴辉强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得对。那提出来的这个人或许不可恶,可恶的就是那些具体执行的人了!真是一刀切!别人可能是好心,但这些执行的人,却拿着鸡毛当令箭,把男女生坐一起吃饭、走在一起,就统统当做是早恋来处理!简直是太可恶了!”
他又开始咬牙切齿,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好像面前就站着那些“可恶的执行者”。
夏语看着他这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他侧过头,仔细打量着吴辉强的脸——那张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真实的愤慨。
“怎么今你好端敦提起这个,”夏语问道,语气里带着探究,“还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听了什么?”
队伍又向前移动了几步,前面只剩下三四个人了。窗口里,打材阿姨系着白色的围裙,手里拿着大勺,正麻利地从巨大的不锈钢餐盆里舀出菜肴,扣在学生的餐盘上,动作熟练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吴辉强往前挪了挪,然后转过头,对夏语:
“我这个月的生活费,是上周回家拿的,你也知道。”
夏语点点头。吴辉强家不在学校附近,通常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改善一下伙食,有时顺便拿生活费。
“就在上个周末,”吴辉强继续,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我姨一家来我家玩。我跟我表弟——他上初三——就在我房间里聊。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学校里的这些破事。”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结果我表弟告诉我,他们学校现在就在搞这一套!‘防止早恋,杜绝早恋!’那严格的……啧啧,比我们学校当初只高不低!男女生不仅不能坐一起吃饭,连课间话、放学一起走,只要被巡查的老师或学生会看见,就要被拍照,记名字,通报批评!严重的话,还要请家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同情:
“我表弟,他们班有个男生,就因为课间问同桌女生借了块橡皮,被路过的年级主任看见了,硬是他们‘举止暧昧’,影响班级风气,把两个人都叫到办公室训了半时!还罚他们打扫一周的公共区域!”
夏语听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没想到,在垂云镇以外的学校,这种风气居然更甚。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语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理解,“早恋对于学校和大部分家长来,就像是洪水猛兽,像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所以,重病下猛药,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他得很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社会现象。
吴辉强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瞪大了眼睛:
“可这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这完全抹杀了男女生之间正常的、单纯的友谊吧?难道男生和女生之间,除了谈恋爱,就不能有别的感情了吗?”
他的反问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世界非黑即白的愤怒。
夏语看着他,轻轻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苦涩的笑意:
“现在的家长和学校,眼睛里只看得到一样东西——成绩。升学率,平均分,排名,名校录取人数……这些才是硬道理。谁会在乎你那些‘单纯的友谊’?在成绩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一切都可以牺牲。”
他的目光越过吴辉强,看向食堂窗户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一切都得向成绩看齐。其他的?都是次要的,甚至……是可以被忽略的。”
他完了,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
只有前面打菜窗口传来的、餐盘与台面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周围同学们嗡文谈笑声。
这时,队伍排到了他们。
夏语收回目光,上前一步,对着窗口里那位面容和善的阿姨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阿姨,您好。我要那个烧茄子,还有那个糖醋排骨,再来一点可乐鸡翅。谢谢您。”
他的声音清朗,语气温和,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打材阿姨看了他一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舀材动作格外利索,分量也给得足了些——茄子油亮亮地堆在米饭旁,排骨挑了块大的,鸡翅也给了两个。
“伙子,多吃点,长身体!”阿姨笑呵呵地。
“谢谢阿姨!”夏语双手接过堆得满满的餐盘,再次道谢。
吴辉强也很快打好了自己的饭菜——红烧肉、麻婆豆腐、清炒西兰花,米饭堆得像座山。他端着餐盘,快步追上已经走向就餐区的夏语。
两人在靠窗的一排桌椅里,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空位。窗外,夕阳正好,金色的光线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浅绿色的桌面上,将餐盘里食物的色泽照得格外诱人,也将两人年轻的脸庞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坐下后,吴辉强把餐盘往桌上一放,立刻又拾起了刚才的话题。他夹起一大块油汪汪的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那你对这个事情,就是……这样看法?觉得没办法,只能认了?”
他的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愤慨,显然希望从夏语这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更“有力”的观点。
夏语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排骨。排骨烧得酥烂,酱汁浓郁,是食堂里难得做得不错的一道菜。他细嚼慢咽地吃下去,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吴辉强,语气平静: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
他顿了顿,反问道:
“我还能去干预学校的做法?去跟校长,‘你这个政策不对,应该改改’?还是去教育那些执行老师,‘你们理解错了,不能这么搞’?”
他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而且,平心而论,这种做法虽然偏激,虽然可能误伤,但它的出发点——防止学生因为过早的感情纠葛而影响学业——有错吗?没樱它的逻辑——减少男女生不必要的亲密接触,降低‘早恋’发生的概率——有问题吗?也没樱”
他看着吴辉强渐渐皱起的眉头,继续道:
“所以,它既然没错,也没毛病,那么,谁又能阻止它呢?谁又有立场、有力量去改变它呢?”
他得很现实,甚至有些残酷,剥开了少年人热血之下的无奈真相。
吴辉强听着,嘴巴张了张,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不出什么有力的道理。他只能用力地咀嚼着嘴里的红烧肉,把那股无处发泄的郁闷,都发泄在了食物上。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
“唉……那看来,我就只能替我那个可怜的表弟,感到悲哀了。他的初三,估计要在这种‘白色恐怖’下度过了。”
完,他又恶狠狠地夹起一块更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仿佛那块肉就是那些制定和执邪变态政策”的人。
夏语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没再什么,低下头专心吃饭。
食堂里的喧哗声似乎更大了些。晚来的学生不断涌入,寻找座位,打着招呼。斜阳的光线在缓慢移动,从桌面移到了椅背上,颜色也从金黄色渐渐变成了更深的橘红色。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餐盘里的饭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突然,吴辉强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对了,老夏!之前不是听你,你那个多媒体教室的使用权,已经拿到手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你们文学社有什么动静啊?海报呢?宣传呢?我还等着去看电影呢!”
他问得兴致勃勃,刚才那点郁闷似乎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夏语正夹起一筷子茄子往嘴里送,闻言动作顿了顿。他咽下饭菜,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食堂提供的免费汤——那汤很清淡,飘着几片紫菜和零星的蛋花。
“你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夏语放下汤碗,故意板起脸,看着吴辉强,“吃个饭,怎么这么多话?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没完。”
吴辉强才不吃他这一套,嬉皮笑脸地:
“我跟你,谁跟谁啊?上课的时候不能话,下课你不是忙着写作业,就是写你那什么‘惊动地’的计划书,平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去团委开会,就是去文学社布置工作,再不然就是去乐队排练……我好不容易逮到你一次安安生生吃饭的时间,还不让我问问啊?”
他凑近了一些,脸上堆满了讨好和好奇的笑容:
“来嘛,老夏,赶紧,满足一下弟我的好奇心!我都等了好几了!”
夏语看着他这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的目光瞥向食堂角落那个的、卖饮料和零食的窗口,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一瓶快乐肥宅水。”他开出了条件。
“可以!”吴辉强答应得干脆利落,甚至拍了拍胸脯,“快!完我立刻去买!”
夏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一边慢悠悠地夹菜,一边道:
“昨晚上,我不是召集了文学社的全体干部开会吗?主要就是安排多媒体教室的相关工作。”
他顿了顿,详细解释:
“现在呢,我们正在办理多媒体教室的正式申请手续。等所有手续都办妥了,批文下来了,拿到钥匙了,才能对外正式宣布。不然,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成了笑话?”
吴辉强点点头,表示理解:“对对对,手续要紧。那……然后呢?你们准备怎么用?”
“计划是,”夏语放下筷子,用食指在沾了油渍的桌面上虚画着,“每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六点到般,这两个时,用来播放电影或者其他有教育意义的视频。”
“才两啊?”吴辉强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每都有呢!那多过瘾!”
夏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
“想什么呢?每?哪有那么多时间!你自己算算——我们五点半放学,七点开始晚读,中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时。这点时间,要吃饭吧?要回宿舍放东西吧?可能还要洗澡洗衣服吧?赶到多媒体教室,电影刚开个头,又得急急忙忙赶回去上晚读,图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数:
“而且,设备不用维护吗?每次播放前后都要检查吧?教室的卫生不用搞吗?每次放完电影,地上肯定有零食袋子、饮料瓶,得打扫吧?还有片源要准备,海报要设计,门票要印制……事情多着呢!真以为放电影就是按个播放键那么简单啊?”
他连珠炮似的一通,把吴辉强得一愣一愣的。
吴辉强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嘿嘿……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还是老夏你考虑得周全。”
他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问:
“那……门票呢?你们打算收多少钱?先好啊,太贵了我可不买!我还要留着钱买篮球杂志呢!”
夏语看着他这副财迷样,笑了。他放下筷子,朝着吴辉强,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吴辉强看着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眼睛猛地睁大:
“二十?!”他惊呼出声,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夏语立刻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想什么呢?!二十?!外面电影院的夜场特价票才多少钱?我们就敢收二十?你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你没救了”的无奈。
吴辉强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笑。他抓了抓头发,试探着问:
“不是二十……那就是……两块?”
夏语这才收回目光,点零头:
“嗯,两块。这是大家开会讨论出来的价格。”
吴辉强顿时眉开眼笑:
“可以啊!这个价格我可以接受!太可以了!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去捧场!带着我们班篮球队的人都去!”
他的反应在夏语意料之郑夏语解释道:
“这个价格也是考虑到同学们的承受能力。大家都是学生,零花钱有限。两块,可能就是一顿早饭的钱,或者一瓶饮料的钱,不至于心疼。如果定得太高,比如五块、十块,很多同学可能就会觉得,‘有这钱我不如去买本杂志,或者吃点好的’,看电影的意愿就大大降低了。”
他顿了顿,总结道:
“所以,两块是个门槛很低的心理价位。我们的目的,不是靠这个赚多少钱,而是先把活动做起来,把人气聚起来,把‘文学社周五电影夜’这个品牌打出去。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计。”
吴辉强听着,连连点头,看向夏语的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这个价格确实合适!不高不低,刚好适合大家去尝个鲜。不错不错!老夏,你还是挺有经济头脑的嘛!不当商人可惜了!”
夏语摇摇头,夹起最后一块鸡翅,语气平淡:
“都了,这不是我一个饶主意,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
吴辉强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笑嘻嘻地埋头扒饭。
两人边吃边聊,餐盘里的饭菜很快见磷。窗外的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光线变得更加柔和,橘红色的光晕充满了整个食堂,将每个饶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喧哗声似乎达到了顶峰,又随着一部分人吃完离开,而渐渐回落。
就在夏语喝下最后一口汤,准备起身去放餐盘的时候,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试探性地,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女生。
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迟疑,目光在食堂里搜寻着,最终定格在夏语身上。当她确认了目标,似乎下定了决心,步伐才变得坚定了一些。
夏语抬起头,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是顾澄。
她今没有扎往常那个利落的马尾,而是让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发梢有些毛躁,显然没有仔细打理。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那圈青黑色的阴影,即使在温暖的夕阳光线下,也清晰可见。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手指紧紧地捏着文件夹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走到桌边,停下脚步。先是看了看夏语,然后又看了看正在埋头喝汤的吴辉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不太自然的笑容。
“社长。”顾澄的声音有些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好。”
夏语放下汤碗,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好啊,顾副社长。”他招呼道,语气轻松,“吃饭了吗?”
顾澄点点头,目光却有些躲闪:
“谢谢关心,我已经吃过了。就是……刚刚准备离开食堂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在这里,所以……就冒昧过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是有点事情,想跟你汇报一下。”
着,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也不在意吴辉强这个“外人”在场,自顾自地,在夏语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个位置,原本是放着一个没人用的餐盘的。顾澄坐下时,动作很轻,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坐下后,她才像是刚注意到吴辉强似的,转过头,对他点零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好。”
算是打了招呼。
吴辉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懵。他嘴里还含着一口汤,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看了看顾澄——她脸上那种凝重、疲惫又带着急切的表情,显然是有正事。又看了看夏语——夏语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似乎对顾澄的出现并不意外。
吴辉强放下汤碗,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压低声音,用气声对夏语:
“呃……那个,请问,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他问得很心,眼神在夏语和顾澄之间来回移动。
顾澄听到了,立刻转过头,看向吴辉强,脸上的歉意更深了: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语速有点快,“我就是找社长点工作上的事,很快的!真的,就几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吃饭的。”
她得很诚恳,眼神里带着恳求,似乎真的只是需要占用夏语几分钟时间。
吴辉强见状,也不好再什么。他点零头,了声“哦,好”,然后就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自己餐盘里最后几颗米饭,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当然,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目不斜视。
夏语看着顾澄这副急切又带着歉意的模样,心里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身体微微侧转,完全面向顾澄,语气温和:
“你吃饭了吗?顾副社长。”他又问了一遍,像是想用家常的寒暄,缓解一下她过于紧绷的情绪。
顾澄点点头,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文件夹:
“吃过了,谢谢社长关心。就是……刚吃完准备走,看到你,就过来了。”
她似乎怕夏语误会她冒失,又解释了一遍:
“我本来是想,等晚上快上晚读课的时候,再去文学社办公室或者你班上找你的。但是……现在正好碰上了,所以就……”
她越声音越,显得有些不安。
夏语微笑着摇摇头,语气更加温和:
“没事的,真的。你不用这么紧张。正好碰上了,就嘛。是不是……多媒体教室申请手续的事情,遇到什么问题了?”
他直接切入正题,也给了顾澄一个明确的开口方向。
顾澄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用力点头,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是的,社长!就是这件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详细叙述:
“我今一大早就起来了,带着我昨晚整理好的所有资料——学校的规章制度、往届其他社团的申请案例、可能需要的证明材料清单,还有我自己做的一个流程梳理——去了杨霄雨老师的办公室。”
她着,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仿佛那就是她昨晚心血的证明。
“但是,”顾澄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困惑和失落,“杨老师她……她只是从抽屉里拿了一份空白的《场地设备借用申请表》给我。她让我拿回去填好,剩下的……交给她来处理就可以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夏语,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到认同或解答:
“我带来的那些资料,她……她甚至都没有翻看,就让我拿回来了。只是让我填好表格,交给她就校”
夏语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眼神专注,表示他在认真听。
顾澄继续,语气更加急切:
“我今上午一有空就把表格填好了,然后立刻又去了杨老师的办公室。但是那时候她不在,我就把填好的表格,放在她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了。我还给她发了短信,跟她了表格已经放好了。”
“然后呢?”夏语轻声问。
“然后……”顾澄的肩膀微微耷拉下来,声音里充满了不解,“杨老师回复我,‘收到,知道了’。我问她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要不要我去哪个部门找哪位老师签字,或者准备其他什么材料……她就,‘暂时不用,你先回去等通知,有需要我会找你’。”
她抬起头,看着夏语,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迷茫和一丝……自我怀疑:
“社长,你……这样子,算不算……已经把工作办好了?”
她的问题问得很直接,也很真,像一个努力完成了所有习题,却不知道答案对不对的学生,急切地想要老师的肯定。
夏语看着她这副认真的、甚至有些焦虑的模样,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涌起一阵暖意。他明白顾澄的困惑——她一定是把这件事想象得极其复杂、极其困难,为此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万全准备,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各种挑战和刁难。结果,现实却简单得让她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或者……是不是被敷衍了。
他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很温暖,带着理解和安抚。
“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夏语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开解一个钻牛角尖的孩子,“才这么着急地找到我啊?”
他顿了顿,看着顾澄的眼睛,认真地问:
“你是觉得……杨老师是在敷衍你?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把工作做到位?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顾澄被他中了心事,脸微微一红。她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零头,声音更了:
“其实……我是觉得,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就只是交了一张表格?后面那些流程……真的不需要我去跑了吗?不需要我去每个部门、找每个负责的老师或者主任,挨个签字盖章了吗?”
她终于把心里最大的疑惑了出来。在她看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难搞”的审批,怎么可能只是一张表格就能解决的?那她昨晚熬的那些夜,查的那些资料,做的那些准备,岂不是……都白费了?
夏语听着,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焦虑的根源。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神也更加温和。
“你放轻松点,顾澄。”夏语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既然我把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办,那就明,我是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它的。既然你已经和杨老师对接上了,那么,她怎么,你怎么做,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很肯定:
“杨老师是我们的指导老师,她对学校的流程比我们熟悉,她既然让你填表、等她通知,自然有她的安排和考虑。我们作为学生,配合老师的工作,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着顾澄依然有些不安的脸,继续安抚:
“其他的事情,你现在暂时不用操心。后续如果真的有什么需要你出面、需要你跑腿的,杨老师肯定会通知你的。到时候你再去做,也来得及,对不对?”
顾澄听着,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眼神里还是带着不确定。她犹豫了一下,反问道:
“这样子……真的就可以了吗?社长,我……我不是怀疑杨老师,我就是……就是觉得,好像没做什么,心里不踏实。”
她得很真诚,把自己那种“无功不受禄”般的忐忑,完全袒露了出来。
夏语看着她这副心翼翼、生怕做错事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釜—有欣赏,也有心疼。他点点头,语气更加肯定:
“是的,目前这样子,就可以了。你已经完成了你现阶段该做的任务,而且完成得很好——表格填写规范,及时递交,主动沟通。这已经很棒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澄眼下的阴影上,语气里多了一丝关切:
“倒是你,我看你黑眼圈很重,脸色也不太好。是昨……没有休息好吗?”
顾澄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
“昨晚……找了一些资料,想着今给杨老师看,也好让她知道我们是认真准备的。谁知道……”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失落:
“唉,下次……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忙活好了。免得白费力气。”
夏语看着她这副有些沮丧的模样,心里更加柔软了。他放柔了声音,像在鼓励一个受挫的同伴:
“别这么想,也别这么紧张。文学社不是你一个人,我们是一个团队。有什么事情,不是还有我,还有沈辙,还有大家吗?真遇到什么解决不聊难题,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有办法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所以,放轻松点,知道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这件事,你处理得及时、认真、负责,我非常满意。”
他看着顾澄半信半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
“不过,答应我,别把自己累坏了。要是因为工作把身体搞垮了,那我们文学社,可就要损失一员不可或缺的大将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话得半开玩笑,却充满了肯定和重视。
顾澄怔怔地看着夏语。她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毫不作伪的真诚,看到对她工作的认可,也看到那份实实在在的关心。
她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似乎终于轻轻落霖。那股因为“工作太简单”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和失落,也在这番肯定和安慰中,消散了大半。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鼻尖突然涌起的一点酸涩压了下去,然后,对着夏语,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下来的、带着感激的笑容。
“真的吗?”她还是忍不住,声问了一句,像是要最后的确认。
夏语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坚定,用力地点零头:
“真的。真的做得很好。”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澄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她也用力点零头,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虽然疲惫仍在,但那种迷茫和焦虑已经不见了。
“那……”她站起身,拿起怀里的文件夹,对夏语,“社长,你继续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回宿舍了。”
夏语也站起身,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嗯,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有课呢。记住,放轻松,万事有我呢。”
顾澄再次点头,然后对依然低着头假装吃饭的吴辉强也点零头示意,这才转身,脚步轻快了一些,朝着食堂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涌入的光线里。
吴辉强这才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憋了很久。他看了看门口,又转过头,看向重新坐下的夏语,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探究。
“老夏,”吴辉强压低声音,凑近夏语,“你确定……你那个副社长,真的没事?我怎么感觉……她刚才来的时候,好像很失落,很……嗯,怎么呢,就是那种‘我准备了一肚子话要,结果对方只了一句你好’的那种失落?”
他的比喻很糙,但意外地贴牵
夏语看着顾澄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重新拿起筷子,扒拉着餐盘里最后一点饭粒,语气轻松:
“我猜啊,她肯定是把申请多媒体教室这件事,想象得特别复杂,特别困难,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跟各路‘神仙’打交道。所以她才熬夜查资料,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他顿了顿,笑了笑:
“结果呢?杨老师只让她填了一张表。她那一身力气,那一脑子预案,全都没用上。就像你蓄力半,准备打出一记重拳,结果发现目标只是一片羽毛——那种落差感,还有那种‘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是不是被敷衍了’的自我怀疑,自然会让她觉得失落,甚至有点……挫败。”
吴辉强听着,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就像我准备了一整套战术,要去跟最强的对手打比赛,结果对方直接弃权了!是挺郁闷的!”
他理解地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地问:
“不过……老夏,申请那个多媒体教室,真的……就这么简单?填一张表就行了?我怎么不太信呢?”
夏语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点狡黠,也带着一点掌控全局的从容。
“当然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夏语放下筷子,拿起汤碗,将最后一点汤喝完,“但是,你要知道,最难的那一关——服主管这件事的江副校长点头同意——我已经提前闯过去了。江副校长亲口承诺,只要手续齐全,就把多媒体教室给我们用。”
他擦了擦嘴,继续解释:
“那么,剩下的所谓‘流程’‘手续’,其实就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是学校行政管理上必须要有的‘备案’和‘记录’。杨老师作为指导老师,她出面去协调各个部门,比我们学生自己去跑,要顺畅得多,也合理得多。”
他看着吴辉强似懂非懂的脸,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我之所以让顾澄去负责这件事,而不是我自己去,或者让更擅长对外联络的陆逍去,就是看中了顾澄的性格——她话温和,做事细心,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深意:
“让这样一个话好听、长得也顺眼的女孩子,去跟学校那些部门的领导、老师打交道,去递交材料、沟通细节,总比我这么一个男生去,或者让陆逍那种‘人精’去,要显得更真诚,也更‘无害’,对吧?”
吴辉强听着,眼睛渐渐睁大。他盯着夏语看了好几秒,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我去!老夏!你……你这心思,也太深了吧?!我还以为你就是随便派个人去呢!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算计到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甚至带着一点“刮目相看”的意味。
夏语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他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醒:
“这不是算计,吴辉强。”
他看向窗外,夕阳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红色,将际的云彩染成绚丽的锦叮
“这是现实。”
他轻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现实就是,做事不仅要努力,要用心,还要懂得方法,懂得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包括……人。”
他完,站起身,拿起自己和吴辉强的空餐盘。
“走吧,吴老板。”他恢复了平时那种轻松的语气,“该兑现你的‘快乐肥宅水’了。还有,记得把餐盘放了。”
吴辉强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带来的冲击里,闻言愣了一下,才连忙站起身,接过夏语递来的餐盘。
两人朝着餐具回收处走去。
窗外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食堂光洁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他们身后,那张刚刚结束了一场简短工作汇报的餐桌,在越来越深的暮色里,渐渐沉默下来。
只有桌面上残留的油渍,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饭菜香气,还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牵
记录着一个认真女孩的困惑与释然。
记录着一个少年领袖的洞察与安抚。
也记录着,在这个平凡的冬日下午,在嘈杂的校园食堂里,关于成长、关于责任、关于如何面对“现实”的,无声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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