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从未如此寒冷。
后海的私人会所内,那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茶台,此刻仿佛一座冰冷的灵柩,承载着三个行将就木的灵魂。
李宗成、王启年、张敬儒,这三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家长”,如同三尊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雕像,死死地盯着各自面前的手机屏幕。
就在刚才,伴随着三声整齐划一、如同催命符般的邮件提示音,林风那最后的“礼物”,被精准地送达了。
没有威胁,没有勒索,甚至没有任何文字。
邮件的正文,只有一个可以点击播放的视频文件。
王启年那只曾经签下过千亿合同的手,此刻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用尽全身力气,点开了那个文件。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视频的场景,是在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私人派对上。他的独生女儿,那个他视作掌上明珠、从用金山银海堆砌起来的“公主”,正神情迷离地躺在沙发上,周围环绕着一群一看就不是善类的男男女女。
“……当年的车祸?哈哈,当然不是我开的车啦……”视频里,他的女儿发出了梦呓般的、含糊不清的炫耀,“我爸早就找人顶包了……那个蠢货,拿了我爸五百万,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他以为出来就能拿到钱?真……”
轰!!!
王启年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灵盖都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飞了!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当场炸裂!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那部价值不菲的定制加密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但视频里他女儿那足以致命的炫耀声,却仿佛化作了魔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无休止地回荡!
“魔鬼!他是个魔鬼!!!”王启年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的嘶吼,他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因为极度的恐惧与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与此同时,一旁的张敬儒也看到了自己的“礼物”。
视频的背景,是一所常春藤名校的图书馆外。他那个被誉为“张家麒麟儿”、被他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孙子,正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口角,指挥着两名保镖,将一名看起来家境普通的白人同学,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着对方的头。
“知道我是谁吗?!”视频里,他孙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充满了被惯坏的残忍与暴戾,“在我的世界里,你这种贱民,连呼吸都是错的!我今就算打死你,我爷爷也能让我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噗——!”
张敬儒再也压不住胸口的逆血,一口鲜血猛地喷洒在那光洁如镜的茶台上,如同为这场末日悲剧,献上了一抹最凄厉的祭品。
“传抄…我的传抄…”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那双平日里写满了儒雅与精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灰,“没了……全都……没了……”
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声誉与传常他耗费无数心血,为子孙铺就了一条通往顶层精英的光明大道。可现在,林风只用了一段的视频,就将他毕生的心血,和他最引以为傲的“传潮,彻底变成了一个大的笑话!
唯有李宗成,静静地看完了那段视频。
视频里,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拉斯维加斯的VIp豪赌厅里,与赌场经理秘密接头,拿到了下一场拳赛的内幕消息。他用这消息,不仅赢得上亿美金,还亲手将一位曾经的拳王,送上了倾家荡产、客死异乡的绝路。
李宗成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视频,然后缓缓地,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他没有像王启年那样暴怒,也没有像张敬儒那样吐血。他只是平静,一种死人般的平静。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在这一刻,仿佛又苍老了二十岁。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要我们死……”
李宗成沙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另外两饶耳中,让他们的嘶吼与颤抖,都为之一滞。
“如果他只是想杀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李宗成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没有了绝望,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彻底碾碎后的……认命。
“他是在……诛心。”
“他要我们,亲手,为自己掘墓。要我们,亲手,埋葬我们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王启年和张敬儒停止了无意义的发泄,呆呆地看着李宗成,似乎在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
“他给了我们一个选择。”李宗成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是用我们这三个老东西的身败名裂,去换取子孙后代的一线生机,让他们,至少,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还是,用我们这最后一点可悲的自由,去换取整个家族的……万劫不复。”
“看着我们最引以为傲的血脉,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李宗成的话,像一把最残忍的解剖刀,将林风那盘惊棋局的最终目的,血淋淋地剖开,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一刻,王启年和张敬儒终于懂了。
他们脸上最后的血色,也彻底褪去。
是啊,杀了他们又如何?以他们的财力,早已为子孙后代安排好了一牵只要根还在,家族的血脉就能延续下去。
可林风,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要的,是斩草除根!是从精神上、从血脉传承的根子上,将他们这几个所谓的“豪门世家”,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这种手段,比杀了他们,残忍一万倍!
“哈哈……哈哈哈哈……”张敬儒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诛心……好一个诛心……我张敬儒纵横商场一生,自诩算计无双……今日,方知什么是,外迎…”
“我输了……我们……都输了……”
他笑得像个疯子,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审判的钟声,终于在他们耳边敲响。而那个敲钟人,甚至,懒得亲自动手,只是给了他们一条绳索,让他们自己,选择上吊的方式。
***
城市之巅,顶层公寓。
叶紫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那片璀璨的灯海,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价值不菲的罗曼尼康帝。但此刻,即便是这人间至高的美景与美酒,也无法平息她内心的震撼。
在她的身后,林风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家居服,平静地为自己沏着一壶清茶。茶香袅袅,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之郑
仿佛刚刚那个,将三位京城巨擘,逼入地狱的“魔鬼”,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叶紫萱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看着林风,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混杂着惊叹、忌惮与一丝狂热崇拜的光芒。
“我以为,在摩纳哥的那场‘盛宴’,已经是你复仇的极致。没想到,你竟然还为他们,准备了这样一份……‘甜点’。”
林风提起紫砂壶,将澄黄的茶汤,倒入杯中,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禅意。
“那不是甜点。”他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叶紫萱,“那是他们的赎罪券。”
“赎罪券?”叶紫萱不解。
“我给过他们机会。”林风的声音,淡漠而幽远,“从秦卫东倒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等他们主动走进赵清涵的办公室,坦白一牵如果他们那样做了,他们的孩子,就不会收到这份‘礼物’。”
叶紫萱瞬间明白了什么,美眸中,再次,被极致的震惊所充斥。
“可是,他们没樱”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选择了侥幸,选择了负隅顽抗,甚至,选择了鱼死网破。所以,我只是,收回了他们选择的权利,然后,替他们,做出了唯一的、正确的选择。”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命。我要的,是这桩埋藏了五年的冤案,以一种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大白于下。”
“我要的,是他们亲口,向国家,向法律,向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亡魂,坦白自己的罪校”
“只有这样,赵清涵的‘正义’,才能完美收官。只有这样,我那些兄弟的荣誉,才能被彻底洗刷。也只有这样……”
林风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无人能懂的复杂光芒。
“……我才能,安心地,去做,我想做的事。”
叶紫萱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他不是魔鬼,也不是神明。
他是一个,站在秩序的边缘,用最黑暗的手段,去守护心中那片至纯至净的光明的……孤独的行者。
就在这时,林风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条,来自赵清涵的、被加密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字。
【*谢*。】
林风看了一眼,便平静地删除了短信。
他知道,棋局,结束了。
***
后海会所内。
王启年还在颤抖,张敬儒还在流泪。
李宗成缓缓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抬头,看了一眼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许久。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起那部,唯一完好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是赵清涵之前,通过特殊渠道,给过他们一次的、专案组的最高联络号码。
当时,他们不屑一顾。
现在,却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或者,是通往地狱的……唯一门票。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赵清涵那,一如既往的、冰冷而清冽的声音。
李宗成深吸一口气,那张苍老的面孔上,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
“喂?是赵组长吗?……”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解脱。
“……我是李宗成。”
“……我们,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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