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瑶在悠悠的怀里沉沉睡去。
再睁眼，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地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周围刺鼻的消毒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草和阳光温暖的气息。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一望无际、阳光明媚的大草原上。
微风拂过，草浪如碧海般起伏。
这是哪儿？
她不是在……在……
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只有心口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钝痛。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无比熟悉的背影。
高挑，纤细，穿着一身干净的、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
那个背影……是……
方青瑶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顿住了。
她不敢呼吸，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碎这个脆弱的幻影。
是梦吗？
如果是梦，求求你不要醒……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那个身影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阳光洒在她脸上，没有口罩，没有疤痕，没有冰冷的消毒水气味。
那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那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是方青瑶在照片上见过的、护士长姐姐张佳妮最原本、最美好的样子。
“姐姐……？”
方青瑶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
张佳妮就站在那里，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
张佳妮只是笑着点零头，随即向她张开了双臂，好像在。
傻瑶瑶，如果不是姐姐，还能是谁呢？
轰的一声，所有的迟疑和恐惧都被这声呼唤击得粉碎。
方青瑶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从局促不安的踱步变成了跑，最后变成了狂奔。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像一颗炮弹一样，哭着冲向了那个怀抱。
“姐姐——！真的是你啊！姐姐！”
她一头撞进张佳妮的怀里，双臂死死地环住对方的腰。
方青瑶把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那带着阳光味道的衣裙中，泣不成声。
张佳妮被撞得微微后退一步，随即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单膝跪下来，更好地将这个家伙拥入怀郑
张佳妮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银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热和柔软：
“当然了，瑶瑶，当然是我。”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方青瑶语无伦次地哭诉，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又笨又没用，还总是给你添麻烦……姐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傻瑶瑶。”
张佳妮的心疼得像是要化开，她一下下拍着瑶瑶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幼兽。
“怎么会呢？姐姐怎么会生瑶瑶的气？姐姐最喜欢瑶瑶了。”
“那姐姐……你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方青瑶仰起哭花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你好了要给我一个家，要带我去看好多好看的地方，吃好多好吃的……你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你为什么话不算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嫌瑶瑶是累赘，不想要瑶瑶了？”
张佳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指尖无比轻柔地、一遍遍地擦去方青瑶脸上的泪水，然后双手捧起她湿漉漉的脸。
她的眼神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怜爱和一丝深藏的哀伤。
“瑶瑶，不要哭了哟。”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方青瑶的眼角。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一直哭，眼睛就变成核桃，就不好看了！”
“那姐姐答应我！”
方青瑶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张佳妮的手腕，浅琉璃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祈求。
“你答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了！”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哭了！”
“我以后都乖乖的，我最听话了！姐姐，你答应我啊！”
张佳妮看着眼前这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有很多话想——想道歉，想解释，更多的还是遗憾，遗憾自己再也不能看着这个傻瑶瑶长大了，再也不能给她一个家。
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她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后伸手仔细地帮方青瑶理了理在奔跑中弄乱的衣领和头发。
动作细心又温柔，就像一个最寻常的姐姐在照顾自己心爱的妹妹。
可她越是这样沉默，方青瑶心里就越慌。
“姐姐……你话啊……”
她开始轻轻地摇晃张佳妮的胳膊，声音里带上了恐慌的颤音。
“你答应我，你快你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姐姐，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是不是瑶瑶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瑶瑶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
看着瑶瑶越来越慌乱、几乎要再次崩溃的样子，张佳妮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她将方青瑶重新紧紧地搂进怀里，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浓的后悔：
“傻姑娘，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是姐姐……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是姐姐做得不够好……”
她的话没能完。
因为方青瑶再一次用力地扑进了她的怀抱，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住。
“姐姐……你不要走……求求你了……瑶瑶不能没有姐姐……”
方青瑶的声音闷在衣襟里，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张佳妮感受着怀里身体的颤抖和依赖，心如刀割。
她何尝不想答应？
何尝不想永远陪着这个照亮她冰冷世界的太阳？
但她不能。
这个梦，太美了，美得像一个易碎的肥皂泡。
张佳妮还在想着该如何解释。
可方青瑶却像是害怕她会立刻消失一样，又一次用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一次，力道之大，让单膝跪地的张佳妮微微后仰，直接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但她没有丝毫责怪。
只是稳稳地接住这个浑身颤抖的家伙，感受着她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兽，贪婪地埋首在自己颈窝，用力呼吸着。
仿佛要将这虚幻的“体香”刻进灵魂深处。
“怎么了，瑶瑶？”
张佳妮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拍着方青瑶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告诉姐姐，谁惹我家瑶瑶生气了？”
方青瑶没有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双手急切地抓住张佳妮的手臂。
方青瑶上下仔细地看着、摸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不存在的伤口。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她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张佳妮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要是再长大一点、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姐姐的累赘……我什么都做不好……我真的好没用……”
她的自责像刀子一样绞着张佳妮的心。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姐姐怎么会……
“如果没有我的话，姐姐你……”
方青瑶的话语里充满了痛苦的自我厌弃。
“嘘——”
话未完，一根微凉的手指便轻轻抵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后面那些让张佳妮心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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