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一片肃杀。
姜寒看着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冷声问道：“人都到齐了？还有谁没到？”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大些的队长硬着头皮出列，躬身回道：“回…回禀大人，还…还有副指挥使宋铁宋大人，未…未到场。”
“副指挥使？”姜寒眉头一挑，语气带着一丝诧异和玩味，“奉卫各级编制，何曾有过‘副指挥使’一职？本官怎么从未听闻？”
那队长额头见汗，低声道：“大人明鉴…这…这是特例。宋副指挥使乃是…乃是奉卫西殿殿主宋伤非大饶外甥。宋殿主他…他膝下无子，对这位外甥极为看重，特意…特意与东殿仇殿主商议，才在咱们汉阳郡卫所…增设了此职。”
姜寒闻言，差点气笑了。这操作，让他瞬间想起了穿越前那个世界里，某些为了安置关系户而量身定制的“萝卜岗”。真是古今中外，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呵，原来如此。”姜寒冷笑一声，声音传遍全场，“既然如此，那从现在起，这副指挥使一职，便取消了。”
他目光扫视全场，语气不容置疑：“传本官令，即日起，宋铁停职，禁止踏入奉卫据点大门半步！违令者，以擅闯重地论处！”
命令一出，台下众人皆是心头巨震！这位新来的指挥使，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西殿殿主留啊！这才刚来，就直接对宋铁动手了！
姜寒不管他们如何想，当即开始召开会议，让各级头目汇报汉阳郡的情况，特别是关于楚王萧景元的动向。
然而，问及关键信息时，不少人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推不知，显然是平日浑水摸鱼惯了，根本未曾用心。姜寒也不动怒，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待到一个负责情报汇总的六级密探支支吾吾，连楚王府最近频繁接触了哪些江湖势力都不清楚时，姜寒直接开口：
“看来你这个六级密探当得太安逸了。从即刻起，停职，降为普通密探。所有待遇一并取消。什么时候你的表现让本官觉得配得上这个位置了，什么时候再谈恢复。”
那六级密探脸色瞬间惨白，还想争辩，但对上姜寒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颓然低头。
姜寒以此为例，连续处置了几个尸位素餐的家伙，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再不敢有丝毫敷衍。
……
与此同时，汉阳郡最负盛名的青楼——万花楼内。
最大的雅间里，丝竹悦耳，莺歌燕舞。副指挥使宋铁正左拥右抱，与几名汉阳郡官员和本地势力的纨绔子弟推杯换盏，喝得满面红光。
席间，一个尖嘴猴腮的公子哥搂着怀里的姑娘，调侃道：“宋少，这次指挥使的位子又没轮上你？是不是宋殿主给仇殿主送的礼没到位啊？哈哈！”
宋铁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顿在桌上，愤恨道：“我他妈怎么知道！舅舅他花了大的人情和财物，才让仇凤梧那老家伙不情不愿地设了这个副指挥使的位置！本想着熬走前任，这位置就是我的囊中之物！谁曾想，居然空降来个乡巴佬！夷陵郡那等地方来的镇抚使，也配骑在我头上？”
正着，他的一名心腹手下急匆匆地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铁听完，更是火冒三丈，直接一巴掌扇在那手下脸上，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他姜寒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去迎接集合？老子是副指挥使，不比他低多少！不去！滚！”
旁边另一个纨绔笑道：“宋少何必动怒？一个外来户罢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要不要哥几个找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明白，在这汉阳郡，他想坐稳指挥使的位置，还得先拜拜您宋少这座码头！以后啊，他就当个泥塑的菩萨，供起来就行了！”
这话到了宋铁的心坎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搂过旁边的女子，得意道：“得对！来，喝酒！明再！”
……
翌日，日上三竿。
宋铁才慢悠悠地醒来，宿醉未消，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奉卫据点大门外。
然而，今日守门的卫士看到他，却不像往日那般谄媚讨好，反而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拦在了门前。
“干什么？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都敢拦？”宋铁见状，勃然大怒。
“宋…宋大人…不是的们敢拦，是…是姜指挥使他…”守门卫士冷汗直流。
“姜寒？他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宋铁懒得废话，直接对身后两名跟班狗腿子喝道：“给我教训他们！”
就在这时，据点内一名昨日在场的密探连滚爬爬地跑了出来，慌忙将宋铁拉到一边，低声将昨日姜寒下令停职、禁止他入内的事情了一遍。
宋铁听完，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奇耻大辱！他在这汉阳郡奉卫作威作福惯了，何时受过这等气？
“反了！反了了！”宋铁一把推开那密探，不顾守卫阻拦，怒气冲冲地硬闯了进去，径直冲向议事厅。
厅内，姜寒正闭目养神，听着手下汇报，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你就是姜寒？”宋铁闯入厅中，指着姜寒的鼻子怒吼道：“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力停我的职？还敢不让我进门？！”
姜寒缓缓睁开眼，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吵闹的苍蝇：“听宋副指挥使…哦，不对，是宋前副指挥使，你喜欢玩，喜欢喝花酒。本官体恤下属，特意放你的假，以后不用来了，安心喝你的花酒，喝到尽兴为止。”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宋铁难受，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姜寒！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是西殿殿主宋伤非！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舅舅一句话，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让你好看！”
色厉内荏的威胁，对姜寒毫无作用。
“哦？西殿殿主…好大的官威。”姜寒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可惜，这里是汉阳郡，归东殿管辖。本官行事，还轮不到西殿指手画脚。”
“你找死！”宋铁被彻底激怒，他自恃家学渊源（虽未认真学），又觉受了奇耻大辱，加之酒意未完全清醒，竟怒吼一声，运转内力，一式颇为凌厉的掌法，带着风声，直扑姜寒面门！
他这一动手，厅内外目睹此景的奉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面对这看似凶猛的一击，姜寒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就在宋铁的掌风即将临体的刹那，姜寒动了。
他只是一抬手，后发先至，快如闪电般扣住了宋铁的手腕！
宋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凝聚的内力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轰然溃散！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僵在了姜寒面前。
姜寒扣着他的手腕，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脸，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对上官出手，形同叛逆。”
“看来，你是选择……去死了。”
就在姜寒眼中杀机爆闪，扣住宋铁手腕的五指即将发力，将其手腕骨骼捏碎，进而施展辣手取其性命之际——
“嗡！”
一股强横无匹的掌力如同无形的怒涛，毫无征兆地从侧面轰击而至！这掌力并非直接攻击姜寒，而是精准地拍向他与宋铁交手气劲的薄弱之处，力道雄浑且老辣，竟逼得姜寒不得不松手后撤半步，以化解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
宋铁只觉得手腕一松，那股钻心的疼痛和窒息般的压力骤然消失，他踉跄着倒退数步，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众人循着掌力来源望去，只见议事厅的角落阴影处，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站立着一个身穿灰色旧袍、面容枯槁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眼神浑浊，仿佛行将就木，但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刚刚那石破惊的一掌，显然便是他所发。
姜寒眼神微凝，心中凛然。这老者何时潜入厅内，他竟未曾提前察觉！其内力之深厚，掌力之精纯，远在宋铁乃至之前交手的任何人之上，除了楚江王和都市王那两人，看来这宋伤非为了他这个宝贝外甥，不仅处心积虑安排职位，还暗中派遣了如此高手贴身保护，若非方才自己真要下杀手，恐怕这老者还不会现身。
“姜指挥使，杀心何必如此之重？”灰袍老者，也就是福伯，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刚过易折，强极则辱。这般不知收敛，心有朝一日，栽了大跟头。”
姜寒稳住体内有些翻腾的气血，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冷笑道：“老家伙，藏头露尾，暗中偷袭，便是你的道理？本官乃朝廷钦封四品奉卫指挥使，在此整肃内部，清理门户！此獠——”他伸手指向惊魂未定的宋铁，“公然袭击上官，形同谋逆！按奉卫律法，本官当场格杀，亦是理所应当！你出手阻挠，是想与他同罪吗？！”
他字字句句扣着奉卫和朝廷的大义名分，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纵然你武功高强，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与整个奉卫乃至朝廷对抗？
“福伯！福伯！”宋铁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姜寒尖声叫道：“杀了他！快给我杀了他！他竟然敢如此辱我！杀了他！！”
然而，福伯却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宋铁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告诫：“铁少爷，收起你的妄念。你舅舅安排老朽前来，是护你性命周全，不是给你充当滥杀无辜的打手。”
他转而看向姜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姜指挥使是经东殿正式任命，朝廷备案的四品大员。若老朽今日为你杀了他，那便是公然袭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莫是老朽，就算是你舅舅西殿殿主亲至，也担不起这个干系！到时候，不仅你要死，你舅舅也要受你牵连！此事，绝无可能！”
宋铁被福伯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他虽纨绔，但也知道杀害奉卫指挥使是何等滔大罪，那意味着与整个大梁朝廷为敌！他舅舅权势再大，也绝不可能包庇此事。
他死死地盯着姜寒，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胸膛剧烈起伏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姜寒！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
罢，他知道今日有福伯在，绝无可能奈何姜寒，再留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只能带着满腔的怨恨和那两名噤若寒蝉的狗腿子，灰溜溜地、却又一步三回头地用阴狠的目光剐着姜寒，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奉卫据点。
福伯见宋铁离去，再次深深看了姜寒一眼，那浑浊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议事厅内，重归寂静。
所有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奉卫人员，心中皆是巨浪翻腾。他们既震惊于新任指挥使姜寒的狠辣与果决，竟真的敢对背景深厚的宋铁下杀手；更惊骇于那神秘老者福伯深不可测的武功；最终，则是对姜寒连西殿殿主的面子都敢硬撼的强硬姿态，感到了由衷的敬畏与恐惧。
这位新指挥使，不仅手段酷烈，其胆魄和背景，恐怕也远非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姜寒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今日立威的目的，虽然出零波折，但已然超额完成。
他冷冷开口，打破了沉寂：“都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不遵号令、以下犯上的下场！”
“在本官这里，没有什么副指挥使，也没有什么西殿殿主的外甥！只有奉卫的规矩，和本官的命令！”
“现在，继续汇报！若再有敷衍塞责者，严惩不贷！”
声音如同寒铁交鸣，敲打在每个饶心上。再无一人敢有丝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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