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心中了然，果然是冲着冰蚕来的！他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武道修炼，各有机缘。本官功法来历，似乎与圣女阁下无关，亦不便透露。至于寒气精纯与否，不过是勤修苦练罢了。”
巫敏并不气馁，反而又靠近了半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迥然不同的气息——一边是苗疆特有的、带着草木与隐秘毒物的奇异芬芳，另一边则是姜寒身上冷冽如冰的寒意。
“勤修苦练，自然重要。”巫敏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蛊惑人心，“但有些东西，并非苦练就能得来。比如……某种地生成的至寒灵物，若能得其精华，炼化入体，便可脱胎换骨，寒功大成。姜指挥使的寒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古老精纯的灵性……让女子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传。”
她一边，一边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左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右臂的衣袖。无人察觉的瞬间，一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粉末，从她指尖悄然飘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极其缓慢地向姜寒所在的方向弥漫而去。
这是五仙教的一种秘术，以特殊蛊虫金足蛊分泌物炼制而成的“寻灵金尘”，对某些特定的、强大的蛊虫或地灵物残留气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
当初那两个苗人能成功锁定姜府，确定千年冰蚕位置就是靠的这个金足蛊，如今巫敏用的则是利用金足蛊创造出来的更高明的秘术
姜寒虽然看不见那淡金色的粉尘，但《金刚不坏神功》修炼至圆满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瞬间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异样“活性”的波动，正试图靠近自己。他体内浑厚又至坚至固的真气本能地微微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同时，那已被炼化、与寒冰地狱真解的真气几乎融为一体的千年冰蚕残余精华，似乎也因这外来的、同源却带着探查意味的波动，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虽然这共鸣被金刚不坏神功和姜寒强大的内力压制得几乎无法外泄，但就在金尘触及姜寒体外真气屏障的那一刹那，近在咫尺、全神贯注感知的巫敏，心脏猛地一跳！
找到了！就是他！
虽然那感应一闪而逝，微弱到几乎像是错觉，但巫敏对自己教中秘术的信任，以及对圣物气息的深刻记忆，让她无比确信——那丝古老、精纯、带着寒冰本源灵性的气息，绝对源自千年冰蚕！而且，就在姜寒体内深处，被他的内力牢牢包裹着！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收回手，那淡金色的粉尘也悄然消散。她深深吸了口气，面纱下的脸色变幻不定。
姜寒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巫敏眼神和气息那一瞬间的剧烈变化。他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已经确认了。看来这苗疆圣女，果然有些门道。
“圣女阁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姜寒主动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本官的内力如何，似乎让阁下很是在意？”
巫敏抬起头，眼眸中最初的复杂已被一种坚定的探究所取代。她不再绕弯子，直截帘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姜指挥使，明人不暗话。你……你是否接触过，或者……炼化过一种至寒的灵物？形如冰蚕，通体晶莹，性极阴寒，且蕴有古老灵性？”
姜寒看着她的眼睛，知道隐瞒已无意义，至少对这个已经确认的苗疆圣女来。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物与你们五仙教，有何关系？”
这话听在巫敏耳中，几乎等同于默认！她的呼吸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愤怒、疑惑交织的情绪。
“有何关系？”巫敏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那是我苗疆五仙教遗失二十年的圣物——千年冰蚕！是我教传承与秘术的关键！姜指挥使，此物你是如何得来的？！”她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姜寒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如何得来？机缘巧合罢了。本官只知道，得到它时，它已是无主之物。炼化入体，助我神功大成，乃是它的归宿。”他刻意得模糊，也点明冰蚕已被炼化的事实。
“无主之物？炼化入体？！”巫敏的声音带上了怒意，“那是我教圣物！当年……当年是被奸人所盗！姜指挥使，你可知炼化我教圣物，乃是与我五仙教结下不死不休之大仇？！”她身上隐隐有危险的气息升腾，袖中似乎有细的虫影蠕动。
“仇？”姜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而厚重，金刚不坏神功的纯阳固守之意与玄冥神掌的至阴寒气奇异地融合，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整个偏厅。“圣女阁下，莫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莫要忘了你我的身份。白日冲突，死伤数十，本官已网开一面。
此刻，你深夜潜入奉卫衙署，意欲何为？想为本官再添一条‘击杀擅闯官署、图谋不轨之苗疆妖人’的功劳吗？”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同时身形微微调整，气机已锁定了巫敏，随时可以发出雷霆一击。偏厅外的阴影中，也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兵器摩擦声传来，显然是奉卫的好手已被惊动，悄然布防。
巫敏心头一凛，瞬间从激动和愤怒中清醒过来。是啊，这里是汉阳郡奉卫的老巢！眼前这人，是武功深不可测、手段强硬、杀伐果断的指挥使姜寒！自己孤身前来，若真动起手，绝无胜算，甚至可能当场殒命！
她看着姜寒那双冰冷而毫无波动的眼睛，知道对方的是实话。他不在乎什么五仙教的圣物，也不在乎是否结仇，他只在乎眼前的利益和局势。
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袖中躁动的本命蛊，巫敏咬了咬牙，声音重新变得低沉而克制：“姜指挥使息怒。我……我只是一时情急。圣物遗失多年，今日感应到线索，难免失态。”她顿了顿，换上一种更为理智，甚至带着一丝谈判意味的语气，“既然冰蚕已被指挥使炼化，木已成舟，再纠结来源或许已无意义。但此物对我教至关重要，不知指挥使……可否告知，当初是从何人手中，或在何处得到冰蚕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信息，对我教而言，都至关重要。我五仙教，必有重谢！”
她的姿态放低了不少，从兴师问罪变成了寻求线索和交易。
姜寒心中快速权衡。他得到冰蚕是通过杀了他自己亲爹，可这样解释那就看她信不信了。
但看巫敏对冰蚕的重视程度，以及当年冰蚕被盗的往事，或许可以借此做些文章，比如……至少从这个迫切想得到信息的圣女身上，再榨取一些好处或情报？
他收敛了部分外放的威压，声音古怪，但眼神依旧锐利：“线索？本官得到它时，并无其他人在场，也无人知晓。
至于从何人手汁…”他故意停顿，似乎在回忆，然后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嘲讽笑容：“年代久远，记不清了。或许是个江湖浪人，或许是个无名卒，也可能是个无情老登！谁又知道呢？
圣女阁下，圣物既已与我融为一体，便与你们五仙教再无瓜葛。
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巫敏听出姜寒话语中的敷衍和拒绝，心中失望，但同时也捕捉到了他提及“无情老登”时那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
她直觉姜寒可能知道更多，但显然不愿透露。
除非…姜寒以此为借口，又想打探一些什么
但这次来到中原腹地会见楚王的合作，乃大祭司钦定，同样不容有失
她沉默了片刻，知道今夜无法得到更多了。但确认了冰蚕在姜寒身上，已是大的收获。此事，必须立刻密报给教中大祭司！
“我明白了。”巫敏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姜寒一眼，“今夜冒昧来访，是巫敏唐突了。姜指挥使的话，我会带回教郑不过……”她语气转冷，带着苗疆女子特有的执拗与警告，“圣物之事，关乎我教根本，绝不会就此罢休。今日之会，望指挥使谨记。巫敏告辞。”
罢，她不再停留，转身便向厅外走去，身形轻盈，却带着决然。
姜寒没有阻拦，只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偏厅外的黑暗中，眼神深邃。
厅外隐约传来奉卫密探低声询问是否拦截的声音，姜寒淡淡回了句：“让她走。”
偏厅内重归安静，只剩下灯火噼啪的微响。
姜寒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汉阳郡，越来越有趣了。”
他转身，吹熄疗火，身影融入黑暗，离开了偏厅。
而此刻，匆匆离开奉卫衙署、融入夜色的巫敏，同样心潮起伏。
“必须立刻用秘法传讯回苗疆！姜寒……汉阳郡奉卫指挥使……炼化了千年冰蚕……此事，必须由大祭司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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