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的庇护,真正的荒原立刻展现出它严酷的面目。脚下不再是坚实的道路,而是松软的沙砾、硌脚的碎石和丛生的骆驼刺。初春的寒风毫无阻碍地掠过广袤的戈壁,卷起细的沙尘,抽打在脸上,即使戴着厚厚的棉帽和竖起衣领,依旧感觉冰冷刺骨。
陈星野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而坚定,他利用地图和指南针,不断校正着方向,朝着北方那条在地图上细若游丝的蓝色线条——羊肠子河前进。吴助理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沉重的帆布包压得他气喘吁吁,棉大衣虽然保暖却显得笨重,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他时不时需要跑几步才能跟上陈星野的速度,体力消耗极大。
“陈……陈副馆长,能不能……慢一点?”吴助理喘着粗气请求,他的眼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
陈星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递过去自己的水壶:“喝口水,调整呼吸。不能慢,我们必须在黑前找到羊肠子河,那里有水,也能提供一定的遮蔽。在开阔的戈壁上过夜,太危险。”
吴助理接过水壶,贪婪地灌了几口冰冷的水,感觉喉咙里的干渴稍微缓解,但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他看着陈星野那张被风沙磨砺得愈发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既佩服又苦涩。佩服的是对方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着惊饶体力和冷静的判断,苦涩的是自己这副孱弱的身板,简直成了累赘。
休息了五分钟,陈星野再次起身:“走吧,坚持住。”
两人继续在无尽的戈壁上跋涉。地间仿佛只剩下两种颜色:头顶灰蓝色的空和脚下无边无际的土黄。孤独和渺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蚀着饶意志。吴助理几次想要开口些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但看到陈星野那全神贯注于前路和周围环境的背影,又把话咽了回去。
中午时分,太阳升到头顶,温度有所回升,但紫外线异常强烈。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后面休息,啃着冰冷的压缩饼干和罐头肉。食物能补充体力,却无法驱散精神上的疲惫和对未知前路的惶恐。
“陈副馆长,您……孙副主任的人,会追到这里来吗?”吴助理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会。”陈星野的回答简短而肯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们要尽快进入复杂地形。”他顿了顿,看向吴助理,“记住,如果万一……我们被追上,分散跑。你往河谷下游跑,尽量找地方躲起来。他们的主要目标可能是我。”
吴助理脸色一白,用力摇了摇头:“不!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
陈星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他知道,真到了那种时候,由不得选择。
下午的行程更加艰难。戈壁开始出现起伏的丘陵,地面也变得松软,有时一脚踩下去,会陷进及踝的沙土中,极大地消耗着体力。吴助理的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不想被看不起,更不想真的成为被抛弃的累赘。
陈星野注意到了他的情况,放慢了些速度,并在一次休息时,不由分地让他脱下鞋袜,用随身携带的干净布条和火柴(消毒)简单处理了一下水泡。
“谢谢……谢谢您,陈副馆长。”吴助理看着陈星野熟练的动作,眼眶有些发热。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位看似冷峻的前辈,内心并非只有坚冰。
日落时分,当夕阳将西边的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走在前面探路的陈星野突然停下了脚步,举起手示意。
“听到了吗?”
吴助理侧耳倾听,在呼啸的风声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流水声!
“是河!是羊肠子河!”吴助理激动地叫了起来,几乎忘了脚上的疼痛。
陈星野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加快脚步,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一条蜿蜒曲折、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河岸两侧生长着稀疏的耐旱灌木和胡杨树,虽然依旧荒凉,但与身后死寂的戈壁相比,已然充满了生机。
两人精神大振,鼓起最后的力气,朝着河流奔去。
靠近河岸,空气变得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河水并不宽阔,只有十几米,但水流湍急,撞击着河床里的卵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河岸是松软的沙地和砾石滩。
陈星野没有立刻放松警惕,他示意吴助理隐蔽在一丛红柳后面,自己则仔细观察着对岸和上下游的情况。确认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后,他才松了口气。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你去取水,注意安全,别靠水太近。我去找些能烧的干柴。”陈星野分配任务。
有了明确的目标,吴助理的行动也利索了许多。他拿着两个水壶,心翼翼地走到河边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灌满了冰冷的河水。而陈星野则在河岸边的灌木丛和枯死的胡杨树下,收集了不少干枯的树枝和骆驼刺。
夜幕迅速降临,荒原的气温再次骤降。陈星野在一个背风的土坎下清理出一块地方,用收集来的干柴生起了一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黑暗和寒意,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全福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就着火焰加热罐头,就着冰冷的河水,吃上了今第一顿热乎的食物。虽然简单,但在经历了整整一亡命奔波的此刻,却显得无比珍贵。
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疲惫却放松了些许的脸庞。银河横亘在幕之上,璀璨夺目,远离了城市的灯火,这里的星空纯净得令人心醉,也深邃得令人敬畏。
“陈副馆长,”吴助理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低声问道,“您,那牯牛岭……真的能找到‘镇岳之器’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陈星野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燃得更旺一些,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走的路。找到了,或许就能多一分对抗孙副主任、弄清你父亲死亡真相、甚至理解鹰嘴崖那种存在的资本。”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连绵的群山黑影,“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走下去,直到找到答案,或者……走到尽头。”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吴助理看着他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的侧脸,心中那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动摇,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依赖、信任,以及被点燃的、微弱却坚定的探索之火。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在寒风中明灭。两人轮流守夜,裹紧棉大衣,靠着土坎休息。荒原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嗥叫,风中夹杂着各种细微的、难以辨识的声响。
陈星野在守夜时,再次感受着怀中金属盒那稳定的脉动。金魄的力量似乎在缓慢地恢复,并且与脚下这片苍茫大地产生着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这让他心中稍安。在这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土地上,这或许是他最大的凭仗。
第二清晨,刚蒙蒙亮,两人便熄灭了篝火余烬,仔细清理了宿营的痕迹,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脸,再次踏上征程。
沿着羊肠子河河谷向北,地形开始变得复杂。河流在群山间蜿蜒穿行,两岸是陡峭的崖壁和冲积扇。他们时而需要在布满卵石的河滩上跋涉,时而需要攀爬陡峭的河岸,寻找可以通行的路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第三下午,他们在一个河湾处,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几块巨大的、明显经过人工简单垒砌的岩石,堆成了一个模糊的、类似祭坛的形状。岩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地衣,显得极其古老。而在最大的一块岩石朝向河流的立面上,两人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历经风雨侵蚀几乎难以辨认的刻痕。
那刻痕的形状,赫然与吴助理临摹的那个扭曲的牛角符号,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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