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携带着试探与“记录”意念的精神力,在玄匣微光的包裹下,如同最轻柔的指尖,心翼翼地触向静静悬浮的《镇沙枢要》卷轴。
卷轴表面淡金色的光华微微荡漾,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这一次,没有强烈的抗拒,也没有信息洪流的冲击,卷轴传递回的,是一种审视般的、细微的波动,沿着精神力连接,轻轻拂过陈星野的意识核心,又流转过他怀中的玄匣。
片刻的“沉默”后,卷轴似乎做出了某种判定。
嗡……
卷轴再次自动展开约三分之一,这次并非全面绽放光芒,而是其上那些奇异的深色文字和图案中的一部分——大约十几行文字和与之对应的、描绘着地脉走向与能量疏引路径的简图——如同活了过来,泛起柔和的金色微光。紧接着,这些发光的文字与图案,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搅动,化作一缕缕凝实的金色流光,从卷轴的皮面上“流淌”而出!
这些金色流光并未散逸,而是在空中稍作盘旋,便仿佛受到了无形吸引,径直投向陈星野胸前的玄匣!
玄匣表面,那些古老晦涩的纹路立刻亮起对应的微光,如同饥渴的海绵,将流淌而来的金色流光无声无息地吸纳进去。陈星野能清晰地感觉到,玄匣内部原本有些混沌的、与“镇沙”相关的信息模块,正在被这些金色流光迅速填充、梳理、点亮!一种关于这片区域地脉结构、能量淤塞点、以及如何通过特定法门(配合“灵灯”与“厚土印”)进行疏导和稳固的“知识”,正在以一种他能够模糊理解的方式,烙印在玄匣之中,并通过玄匣与他的联系,间接流入他的脑海。
这并非完整的《镇沙枢要》,更像是卷轴“认可”了玄匣的部分同源性与陈星野的现状(重伤、力量微弱),主动剥离并传输帘前最核心、最基础的一部分知识——关于如何初步梳理簇紊乱地脉,稳定环境,或许还包括……借助梳理地脉时汇聚的纯净地气,疗伤并恢复部分力量的方法!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当最后一缕金色流光没入玄匣,卷轴上的光芒收敛,重新恢复平静悬浮的状态。但陈星野能感觉到,卷轴、灯盏、印玺三者之间那种稳固的能量循环,似乎因为这次“知识传输”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衡,甚至因为清除了之前邪恶阵法的部分残留影响,循环显得更加流畅自然。
“怎么样?”黑隼紧张地看着,他虽看不见能量流动,却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殿堂内气氛的微妙变化。
陈星野闭目片刻,消化着脑海中涌入的、还有些破碎和陌生的信息。几秒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明悟。
“我得到了一部分方法……或许能暂时稳定这里的环境,甚至……”他看了一眼四周依旧死寂但邪气尽去的殿堂,“能让我们恢复一些。”
他根据刚刚获得的知识片断,结合玄匣的反馈,开始尝试行动。他没有去触碰那三样遗物本体,而是以玄匣为枢纽,调动起自身仅存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精神力,按照某种特定的韵律,轻轻“叩击”玄匣内部刚刚点亮的那部分“镇沙”符文。
玄匣再次泛起微光,这一次的光芒更加内敛,带着一种引导和呼唤的意味。
随着玄匣的微光按照特定节奏闪烁,石台上的青铜“灵灯”首先有了反应。那豆大的乳白色光焰轻轻摇曳,分出一缕极其纤细但无比纯净的白色光丝,如同灵蛇般游下石台,没入殿堂中央那个原本刻画着邪恶阵图、此刻只剩焦痕的地面中心。
紧接着,淡黄“厚土印”也微微一震,一道凝实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水波荡漾开来,并非攻击,而是轻柔地覆盖在殿堂的地面、墙壁和石柱上。那些被邪光侵蚀过、显得晦暗的原始雕刻,在土黄色光晕拂过之后,仿佛被洗涤了一遍,虽然依旧古老粗犷,却多了一份质朴厚重的感觉。
最后,《镇沙枢要》卷轴无风自动,再次展开一角,其上对应的地脉疏导符文微微发亮,与灵灯的光丝、厚土印的光晕,通过玄匣微光的串联,形成了一个简易而稳固的能量三角。
渐渐地,一种变化产生了。
首先是最明显的空气。原本沉闷、充满陈腐土腥和死亡气息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一丝丝清新、带着淡淡土石芬芳的气流,不知从殿堂何处(可能是石台后方浮雕的缝隙,也可能是地底)渗透出来,逐渐驱散了浑浊。虽然依旧稀薄,却让人精神一振。
紧接着,是地面的温度。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开始减退,地面和墙壁似乎恢复了一丝属于戈壁地层的、恒定的微温。
最让陈星野惊喜的是,他感觉到,在这被初步“梳理”和“净化”的殿堂范围内,原本混乱稀薄、且带有排斥感的地能量,开始变得温顺、有序,并且缓缓朝着石台附近,尤其是灵灯光丝没入的地面中心点汇聚!虽然汇聚的速度很慢,量也很少,但那是精纯的、未被污染的、源自地脉本身的生机之气!
“有效!”陈星野低呼一声,连忙示意黑隼靠近石台下方,也就是那能量汇聚点附近。
两人盘膝坐下(黑隼虽不懂修炼,但靠近能量浓郁处对身体恢复也有好处)。陈星野立刻收敛心神,忍着经脉剧痛,开始极其缓慢地引导那汇聚而来的、微薄却精纯的地脉生机之气,纳入体内。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冲突。温和的地气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涸龟裂的经脉,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清凉舒泰的感觉,虽不能立刻修复重创,却有效地缓解了疼痛,遏制了伤势恶化,并带来了一丝微弱但真实的生机补充。他那近乎枯竭的精神力,也在这宁静、有序且带着“镇沙”余韵的环境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缓慢的滋养恢复。
黑隼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舒适感包裹全身,疲惫和头脑的胀痛在减轻,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他抓紧时间,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又吃零所剩无几的压缩饼干。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或许更久。殿堂内空气清新,微光恒定,竟有了一种诡异的安宁感,与外面死亡之舌的荒凉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星野从浅层的调息中醒来,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行动无碍,精神力也恢复了两三成,最重要的是,经脉的灼痛感大大减轻,身体里重新有了一丝流动的力量。他睁开眼,发现黑隼正警惕地注视着他们进来的拱门方向,但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感觉怎么样?”黑隼问。
“好多了。”陈星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这里的环境被暂时稳定了,地脉之气也被梳理通畅了一丝。但这只是治标,根子还在外面的整个节点区域,甚至可能和‘魔鬼城’核心相连。我们得到的知识不全,无力彻底修复。”
他看向石台上依旧悬浮的三样遗物,眼神复杂:“它们留在这里,维持着这个‘净化点’,或许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取走它们,这里可能重新被邪气侵蚀,甚至引发更大的地脉紊乱。”
黑隼点点头,他明白轻重。“那我们接下来?”
陈星野走到石台边,再次恭敬地对三样遗物行了一礼。无论它们是否是死物,刚才的对抗与馈赠,都值得敬意。然后,他仔细感应着玄匣中新增的知识,尤其是关于簇与外界连通的可能路径。
《镇沙枢要》传输的知识碎片中,除了疏导法门,果然也提到了这座石殿并非完全封闭。在石台后方,那巨大浮雕的某些特定纹路节点处,隐藏着利用地脉流动开启的、短暂的“通路”,可以通往相对安全的区域,或者至少远离流沙海和死亡之舌的核心。
“有出路。”陈星野指向浮雕,“知识显示,那里有离开的通道,但开启需要特定的地脉波动时机,或者……足够的能量引动。”他看了看灵灯和厚土印,“或许可以借它们一点力。”
他再次沟通玄匣,以其中记录的特定符文韵律,轻轻“请求”灵灯与厚土印的协助。
灵灯的光焰跳动了一下,分出一缕稍粗的白色光丝,射向浮雕某处代表“生门”的纹路节点。厚土印也投下一道土黄光晕,稳固住那片区域的能量。
浮雕上对应的纹路渐渐亮起微光,发出低沉的、仿佛巨石移动的摩擦声。紧接着,在浮雕下方,靠近地面处,一道原本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一股比殿堂内更加清新、甚至带着一丝水汽凉意的风,从洞口中吹拂出来!
真的有路!而且通向的地方,似乎环境更好!
两人大喜。黑隼立刻上前探查,用冷光棒照了照,洞口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然岩缝,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但空气流通很好,没有危险生物的气息。
“走吧!”陈星野最后看了一眼石台上光辉柔和的三样遗物,以及这个给了他们喘息之机、甚至传授了知识的古老殿堂,毅然转身,跟着黑隼,钻入了那条新出现的通道。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后不久,滑开的石壁缓缓闭合,恢复原状。殿堂内,灵灯光焰稳定,厚土印光晕流转,卷轴微光隐现,继续维持着这一片被净化的空间,仿佛千百年来一直如此,也仿佛在默默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或者……最终补全与归位的时刻。
通道狭窄潮湿,但走得越深,那股水汽和草木清香的气息就越发明显。这与死亡之舌和流沙海的极度干燥形成了鲜明对比。陈星野心中升起希望,或许,这条路的尽头,真的是一片绿洲,或者至少是能够让他们摆脱当前绝境、获得补给和联系外界的机会。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于石殿中疗伤、触发通道的这段时间里,那支如同附骨之疽般追踪而至的“黄雀”,已经凭借着高超的追踪技术和某种不为人知的探测手段,克服了流沙和雅丹迷宫的阻碍,渐渐逼近了“死亡之舌”的核心区域,逼近了这座隐藏的石殿。
猎手与猎物的逃亡与追逐,并未因短暂的喘息而结束,反而可能因为猎物的“奇遇”和可能的“收获”,变得更加激烈和致命。
新的路途前方,是生机,还是另一个陷阱?通道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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