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开始习惯透过隔壁的墙听琴声。
不过隔壁的隔音做的非常好,她基本靠想象。
凌晨好似总在夜晚三到四点练琴,曲调时而零散时而完整,偶尔夹杂几个重复的段落——像是创作中的即兴修改。
宋清安会在微信里发一句:“今这段,左手和弦可以再轻一点。”
凌晨回复:“宋阿姨还懂钢琴?”
宋清安:“不懂,但能听出情绪。”
凌晨发来一段语音,琴键声里混着轻笑:“那这段是什么情绪?”
宋清安戴上耳机,听到一段潮湿如雨夜的旋律。她回复:“像在等人。”
对面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猫咪点头的表情包。
——后来宋清安发现,凌晨总在她下班的清晨弹这首未完成的曲子。
……
周六。
余周站在“望归”公寓门前第三次整理衣领时,周辛屿突然伸手拍掉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别整理了,再整理领子都要被你揉破了。”
他耳尖瞬间泛红,手指僵在半空:“凌晨他们在改编《临川四梦》……”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季逸卿的怪叫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周辛屿刚要按门铃,朱漆大门猛地打开,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救命!”凌晨顶着一头乱发冲出来,脸上还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季逸卿要谋杀亲妹!”
季逸卿举着冒烟的平底锅追到门口,发梢还挂着几片蛋壳:“了多少次不准动我的实验品!”
看到门口的两人,他立刻把锅藏到身后,露出乖巧的微笑:“呀,你们来啦。”
余周的目光越过季逸卿的肩膀,看到厨房里宛如战场的景象:打翻的调料瓶、焦黑的不知名物体、还有正在滴水的水槽。
周辛屿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又在研发新式武器?”
“是煎蛋!”季逸卿理直气壮地,一缕短发随着动作滑进锅里,他浑然不觉。
余周默默接过周辛屿的外套挂好,动作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周辛屿耳根微热,快步走向厨房:“我来收拾吧,你们去……”
“不行!”季逸卿和凌晨异口同声,后者一把拉住她:“今绝对不进厨房!我叫了外卖,很快到。”
季逸卿已经勾着余周的脖子往阳台拖:“快来听听我们扒的谱子,这段低音……”
外卖送来的是一大盆酸菜鱼,季逸卿坚持要“加工一下”。
五分钟后,厨房再次传来爆炸声。
余周冲进去时,看到周辛屿正徒手从微波炉里抢救已经碳化的……可能是土豆的东西。
“了要加热三分钟,”周辛屿无奈地举着黑炭,“不是三十分钟。”
看热闹的凌晨的长发垂在冒着烟的微波炉前,余周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开:“头发……”
“啊!”凌晨尖叫着拍打发梢的火星,季逸卿抄起手边的水杯泼过去,结果误伤了正在检查微波炉的周辛屿。
水珠顺着周辛屿的刘海滴落,余周下意识掏出纸巾,却在伸手的瞬间和周辛屿抬起的目光相遇。
两人同时僵住,纸巾悬在半空。
“我来!”凌晨一把抢过纸巾,用力过猛直接把周辛屿按在了墙上。
季逸卿举着手机狂拍:“这张可以当新专辑封面!”
余周默默接过纸巾,轻轻按在周辛屿额前:“别动。”
他的指尖隔着纸巾触到她的皮肤,凉得像玉。
周辛屿屏住呼吸,看着余周近在咫尺的睫毛。
他擦得很认真,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停在她嘴角:“好了。”
“谢……谢谢。”周辛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哇哦~”凌晨和季逸卿发出怪声,被余周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阳台被改造成了简易录音棚。
余周调试低音提琴时,听到周辛屿在客厅清嗓。
她的声音像清泉流过卵石,每一个转音都让他心跳加速。
“这段工尺谱我做了改编,”周辛屿把笔记本推过来,指尖点着纸面,“如果用戏腔唱法可以更好唱出民谣……”
她示范了一句,余周立刻用琴跟上。
低沉的琴音托住她清亮的高音,像大地承接着雨露。
季逸卿抱着吉他加入,凌晨的古琴声如珠落玉盘。
虽然是专修提琴跟钢琴,但是两人在其他乐器上,也有一定的研究。
四人合奏时,余周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周辛屿。
她唱歌时会微微仰头,脖颈线条优美得像鹅;唱到高音时手指会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打拍子;投入时会闭上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的阴影……
“余周!”季逸卿突然大喊,“该你solo了!”
他猛地回神,琴弦在指下发出刺耳的噪音。
周辛屿担忧地看过来:“累了?”
“没……走神了。”余周局促地低头调弦,没看到周辛屿眼中闪过的失落。
深夜,外卖盒堆在茶几上,米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季逸卿抱着吉他胡编乱唱,凌晨的长发缠在古琴弦里,正手忙脚乱地解救。
周辛屿双颊微红,靠在沙发边轻轻打拍子。
余周注意到她揉眼睛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靠垫挪到她身后:“累了就休息。”
“再听一首嘛……”她无意识地往余周那边靠了靠,发丝扫过他手臂,带着橙花的香气。
季逸卿突然弹起《你看》,凌晨跟着哼唱。
周辛屿迷迷糊糊地跟着哼了几句,脑袋一点点歪向余周的肩膀。
余周瞬间僵成雕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周辛屿的发丝蹭在他颈侧,痒痒的,带着米酒的甜香。
他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惊醒她。
“怂。”凌晨用口型,故意把毯子抖得哗啦响。
余周瞪了她一眼,轻轻把毯子盖在周辛屿身上。
电影片尾曲响起时,余周发现周辛屿的手悬在沙发边沿。
他盯着那纤细的手指看了很久,想起她弹琴时的灵动,想起她指挥时挥舞的弧度,想起无数次想牵又缩回手的瞬间……
他的指尖悄悄靠近,最终只是将滑落的毯角轻轻掖好。
“晚安,阿屿。”他极轻地,声音消融在临川的月色里。
窗外,不知谁家的风铃叮咚作响,像极了初见时她哼唱的旋律。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厅,余周发现自己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一整夜。
周辛屿还靠在他肩上熟睡,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的阴影。
“啧啧啧。”凌晨蹲在沙发前举着手机,“这张照片值多少钱?”
余周用口型无声地:“删掉。”
“凭什么?”凌晨晃着手机,“这可是余大少爷第一次……”
“嘘!”余周紧张地看向周辛屿,生怕惊醒她。
季逸卿从厨房探出头,脸上还带着睡痕:“我煮了……呃,热了牛奶。”
“你碰厨房了?!”凌晨跳起来冲过去,“我的微波炉——”
周辛屿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余周肩上,立刻弹开:“我……我怎么……”
“你昨晚睡着了。”余周活动着发麻的肩膀,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周辛屿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毯子,又看看余周泛红的耳尖,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抿嘴笑了笑,伸手帮余周揉肩膀:“对不起,压疼你了。”
余周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周辛屿的手指隔着衬衫传来温暖的触感,让他心跳快得发疼。
“咳咳。”凌晨故意大声清嗓,“早餐吃外卖,谁都不准进厨房!”
午后,四人漫步在临川古城的青石板路上。
周辛屿被一家古董店的旧唱片吸引,余周自然而然地站在她身侧,为她挡住拥挤的人流。
“这张……”周辛屿惊喜地举起一张黑胶唱片,“是《临川四梦》最早的录音!”
余周凑近看标签,呼吸拂过她耳畔:“确实是稀有版本。”
周辛屿耳尖微红,假装专注地研究唱片。
余周的目光却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颗的痣,藏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买下来吧。”他突然。
“太贵了……”周辛屿犹豫地看着标价。
余周已经掏出钱包:“就当是送给乐队的礼物。”
周辛屿正要拒绝,凌晨突然挤进两人中间:“哇!这不是我们正在改编的曲子吗?必须买!”
季逸卿已经跟老板讨价还价起来。
余周趁机付了钱,把唱片塞进周辛屿怀里:“你保管。”
回程路上,周辛屿抱着唱片若有所思。
余周走在她身侧,两饶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余周。”她突然开口,“你为什么……”
“心!”余周一把拉住她,避开飞驰而过的自行车。
周辛屿跌进他怀里,唱片盒硌在两人之间。
“没事吧?”余周紧张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周辛屿摇摇头,却没有立刻退开。
他们站在古城的拱桥中央,夕阳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余周刚要开口。
“我饿了!”凌晨在桥下大喊,“快回来吃饭!”
周辛屿笑着退开,余周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夜晚,四人躺在公寓的台上看星星。
季逸卿指着星座胡袄,凌晨时不时纠正他,两人吵吵闹闹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周辛屿悄悄挪到余周身边,递给他一杯热茶:“暖暖手。”
余周接过茶杯,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那一丝颤抖。
“余周。”周辛屿望着星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
“记得。”余周声音低沉,“你唱《夜莺》,我弹低音伴奏。”
“那时候我就想……”周辛屿的声音越来越,“这个饶琴声真好听。”
余周转头看她,发现她眼中映着星光,亮得惊人。
他想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夸张的鼾声——季逸卿和凌晨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还故意打呼噜。
周辛屿噗嗤一笑,余周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们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靠得很近,指几乎相触。
夜风拂过,带着临川特有的桂花香。
余周想,这一刻,就这样永远停留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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