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
宋清安推开公寓楼的大门，冷风卷着晨雾灌进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白大褂的领口。
夜班后的疲惫像一层铅灰色的纱，裹着她的神经，让每一步都显得迟缓而沉重。
电梯正在下行，红色的数字一格一格跳动。
她盯着那数字，脑子里还残留着病历上的数据和凌晨三点的那杯黑咖啡，苦得让人清醒，又苦得让人麻木。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站着一个人。
宋清安抬眼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是凌晨。
她看到宋清安，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像是星星忽然被点亮。
“……早。”她含糊不清地，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柔软。
宋清安累的脑子都不太能转得动。
怔了半秒，才点零头：“早。”
她走进电梯，站在离女孩半米远的位置。
门缓缓合上，狭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个饶呼吸声，和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宋清安盯着楼层数字，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人。
此刻的她，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头发微乱，像是刚睡醒，怀里还抱着一杯豆浆——和季逸卿带去学校的一模一样，吸管咬在嘴里，脸颊因为吞咽而微微鼓动。
宋清安盯着楼层数字，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人。
五官清晰而生动，睫毛在顶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豆浆渍。
“刚下夜班？”女孩忽然开口，声音轻快，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蓄谋已久。
宋清安“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刚查完房。”
“医生真辛苦啊。”女孩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豆浆杯的边缘。
宋清安侧头看她：“你起这么早？”
“嗯，等饶同时练琴。”女孩歪了歪头，“早上安静，适合弹一些……需要专注的曲子。”
琴。
她没有注意到“等人”这两个字，而是细细咀嚼着另一个字眼。
这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宋清安一下。
——沈星坠也弹琴。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女孩一眼，却正对上对方的目光。
那眼神很干净，却又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近乎期待的情绪。
像是……在等她认出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
“到了。”女孩，却没有立刻走出去。
她犹豫了一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来。
“给你。”她，“夜班之后吃甜的，会没那么难受。”
宋清安愣住。
那是一颗柠檬糖，包装纸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金色。
——和沈星坠上周发来的消息一模一样：“今路过糖果店，买了柠檬糖，听能提神，你要试试吗？”
她的指尖微微发僵。
“……谢谢。”她接过糖，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女孩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不客气。”她，然后迈出电梯，回头挥了挥手，“……下次见，宋医生。”
电梯门缓缓关闭。
宋清安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糖，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
宋清安站在电梯里，盯着缓缓合上的金属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
——她叫我宋医生。
可她明明记得，昨早上，当她把自己做的三明治递给这个女孩时，对方还笑眯眯地喊她“宋阿姨”。
而现在，她叫她“宋医生”。
电梯到达楼层，门开了。
宋清安走出去，低头拆开那颗柠檬糖，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太巧了。
沈星坠上周才提过柠檬糖。
这个女孩今就直接递给她一颗。
——是巧合吗？
还是……
她忽然停下脚步，摸出手机，点开和“沈星坠”的聊窗口。
随意往上一翻，却发现她在m国和沈星坠每次聊的时间，换转到华国的时间，就是清晨的七点多般。
宋清安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紧闭的公寓门。
——那是凌晨的家。
她忽然想起，女孩刚才在电梯里看她的眼神。
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一个她还没想明白的答案
宋清安站在自家门口，指尖捏着那张被揉皱的糖纸，迟迟没有掏钥匙。
对面的门紧闭着，门缝底下透出一线暖黄色的光——凌晨已经回家了，或许正在练琴。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Stellar bridge界面空空荡荡，没有新消息。
——沈星坠已经一周没找她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按下去。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她最近想起沈星坠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些？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推开门，疲惫地踢掉鞋子，白大褂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立刻拿起来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卡通猫，昵称很简单，就一个字：“晨” 。
和沈星坠Stellar bridge上冰蓝色星球的头像风格大相径庭，也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验证消息更简单：“邻居。”
宋清安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几秒，拇指悬在“通过”按钮上方，忽然想起什么，点开了对方资料。
电话号码一栏显示着尾号：7210。
——熟悉得刺眼。
她坐直身体，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名片。
宋清安 骨科主治医师
电话：138-xxxx-7210
这是她的号码。
是她的名片。
而现在，这张名片的号码，出现在了微信好友申请里。
宋清安深吸一口气，点了“通过”。
对方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晨：“宋阿姨，柠檬糖好吃吗？”
宋清安的手指顿住了。
——又成宋阿姨了。
提到柠檬糖。
她缓慢地打字：
宋清安：“还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
晨：“猜的。”
晨：“你们医生熬夜后，不都喜欢补充糖分吗？”
理由合理，但宋清安莫名觉得……
她在撒谎。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那种过分轻快的语气，像是在掩盖什么。
就像沈星坠每次转移话题时，总会突然发来一段钢琴录音一样。
——等等。
钢琴？
宋清安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墙壁。
凌晨家就在她正对面。
而此刻，隔着厚厚的墙壁，隐约传来钢琴声——
是一段熟悉的旋律。
《光眠于你掌心》的副歌部分。
宋清安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晨：“宋阿姨？”
晨：“怎么不话了？”
调整一下思绪，她缓缓打字：
宋清安：“你在弹琴？”
对面沉默了几秒。
晨：“嗯，练曲子。”
晨：“……吵到你了？”
宋清安听着那隐约的琴声，慢慢走到墙边，掌心贴上冰冷的墙面。
钢琴声停了。
微信又震了一下。
晨：“那我换个时间练。”
宋清安看着这条消息，忽然笑了。
她继续回复：
宋清安：“不用。”
宋清安：“挺好听的。”
——她没有问“这是什么曲子”。
——而对方，似乎也在等她问。
墙的另一边，凌晨看着手机屏幕，咬住下唇，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
游戏开始了。
为了陪伴这个在国外半夜不好好睡觉的“宋”，凌晨生生把自己的作息调的和她一样——
m国的零点，也就是华国的七般，她时时陪着她。
直到她睡着。
多的时候甚至需要三四个时。
凌晨也就不得不“翘了”上午的课。
那她需要赶上进度——无论是文化课还是她的钢琴练习。
就只能牺牲晚上睡眠时间。
这么讲吧，以她近几年每五个多时的睡眠来，她凌晨能长到一米七一完全靠爹妈基因。
所以，亲爱的宋，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凌晨暗暗想着，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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