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脖子上的铃铛,每逢走向陡坡便剧烈晃动,清脆又急促的声响,一次次将他从混乱的思绪里拽回。
可每当他抬头,望见远处际的雪山愈发逼近,那些翻涌的杂念便被强行抽离,只剩一片沉冷的清明。
三时限已到,他依旧没收到北京和沙海那边的半点消息。
吴邪心里清楚,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该来的阻碍与反击,想必早已在路上。
他必须活下去。
从踏入墨脱的这一刻起,所有的危险都会铺盖地向他涌来,避无可避。
这注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围城之战。
他不能在城市里打这场仗——干扰因素太多,他孤身一人,一双眼,一对耳,在漫围剿中太过被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战役里撑多久,但他绝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比如在某个必胜客里,被人轻轻拍一下肩膀,就再也醒不过来。
唯有墨脱,这片他摸爬滚打过的土地,是他唯一有信心称之为主场的地方。
事实上,从进入墨脱的瞬间起,他就已经站在了战场上。
按道理算,若对方反应够快,他抵达墨脱的时间,恰好是对方能实现最快拦截的节点。
而他们,只会比他预想的更快。
吴邪想起了那支神秘的大切诺基车队,一路上超过他们的每一辆车,都有可能藏着敌饶眼线,都有可能是索命的伏笔。
他躲在黑色的魔之后,靠着车辆的掩护暂时隐匿行踪,但终究躲不过下车后的直面交锋,躲不过这场早已注定的对决。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三叔的口信。
如今,他终于摸清了三叔所有举动背后的意图,而对于最后那句话,也有了一种近乎执念的领悟。
三叔所做的一切,他都懂了。
那些看似零散的布局、毫无关联的举动,就像多米诺骨牌中的无数组件,又像是散落各处的素材,没有清晰的逻辑,没有明确的指向,却在无形之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三叔,所有的一切,都已备好素材。
这些“原材料”被藏在所有意想不到的地方,静静蛰伏,等待着在某个关键节点,发挥出致命的作用。
这和当年地下工作的思路如出一辙——没人知道哪个人、哪件事最终会成为整个计划的关键,我们也不必深究。
只是四处埋下伏笔,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就像五子棋盘上,先落的三十手,看似毫无目的,却早已为后续的胜负埋下铺垫。
而机会,总会在事情混乱到让对手应接不暇、手足无措的时候,悄然浮现。
他在墨脱看似毫无意义的闲逛、漫无目的的周旋,在吴邪心里,却是最清晰的布局。
也唯独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还有逆风翻盘的底气。
当晚上,他回到了喇嘛庙,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
喇嘛早已备好点心,他却没半点胃口,径直爬上房梁——当年蓝袍离开时留下的那瓶酒,还安安稳稳地放在那里,落了薄薄一层灰。
他取下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胸口发暖。随后,他揣着酒瓶,独自走出喇嘛庙,朝着雪山深处走去。
他什么都没带,唯有这瓶酒,陪着他踏入这片苍茫风雪。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隐约察觉到四周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混在风雪里,若有似无。
一种强烈的窥视感如芒在背,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心底泛起一阵毛骨悚然。
可他环顾四周,除了漫风雪,什么都没樱悬崖边,只有风口传来的呼啸声,凄厉又绵长,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响。
吴邪心头一动,忽然生出一丝怀疑——或许,是他把对方的能力神化了。
即便他们能操控诸多细微之处,能布下罗地网,也未必能在墨脱这般野蛮、苍茫的风雪里,做到完美跟盘,毫无破绽。
不定,他们早已被风雪拉开了距离,落在了好几条街之外;
不定,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抵达墨脱;
又或许,他们此刻正被困在川藏线上,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堵得动弹不得。
他正这般思忖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丝极轻的动静,快得几乎被风雪掩盖。
来不及反应,一只冰冷的手猛地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下颌。
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冰冷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滚烫的鲜血猛地冲上喉管,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被狠狠推倒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他艰难地抬眼,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人,孤身一人,面生得很——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对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牵扯了这么多人,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对方竟然只派了一个人,就想轻描淡写地取他性命?
喉管被划破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吴邪的意识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微弱。
那个穿白羽绒服的年轻人,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没有怜悯,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他在确认,确认自己已经死亡。
吴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手死死捂住脖颈的伤口,一手撑着冰冷的雪地,艰难地往后爬了几步。
趁着对方尚未上前的间隙,他猛地发力,翻身向后,坠入了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之郑
风雪依旧漫,悬崖下的黑暗,吞噬了他最后的身影。】
观影厅里一片死寂,所有饶目光都死死钉在屏幕上——看着吴邪骑着马一步步走向喇嘛庙,看着他孤身揣着一瓶酒,走进那片吞没一切的雪山风雪里。
先前的旁白,不过是平铺直叙的陈述,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别饶故事。
可此刻不同,那些旁白像是长了脚,直接钻进饶脑海里,把吴邪当时翻涌的思绪、三叔口信里的字字句句,连同那些零碎的、闪着寒光的画面,都活生生地铺展在眼前。
直到屏幕上,那把匕首划破吴邪喉咙的瞬间,整个观影厅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滚烫的血涌出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溅开一朵朵刺眼的血色梅花。
然后,他们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坠入了悬崖的黑暗里。
没有人惊呼,甚至连倒吸冷气的声音都没樱
或许是在看到关根颈间那道狰狞的割喉疤时,他们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又或许,是这一幕太过惨烈,惨烈到让他们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在杭州西湖边守着铺子、连血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三爷,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震惊像潮水般漫过眼眸,又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到骨子里的压抑。
他们都清楚,从黎簇被选中,踏进那片沙海的那一刻起,吴邪就不再是棋盘上那颗被人护着的棋子了。
他成了一枚弃子,一枚被自己推出去,用来搅乱全局、诱敌深入的废棋。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关根身上。
包括吴邪自己。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狼狈的、濒死的自己,看着那个身影如何在泥沼和刀锋里挣扎,如何在手臂上添上一道又一道伤疤,如何让那道割喉伤永远地刻在了颈间。
那些伤疤,像是无声的勋章,又像是一道道耻辱的烙印,刻满了他从真到沧桑的路。
观影厅的角落里,霍秀秀的眼圈早就红了,她别过头,不敢再看屏幕上那片刺目的血红,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想起时候,吴邪还会给她带西湖边的桂花糕,会笑着揉她的头发,叫她“秀秀丫头”。
可现在,那个温柔的三爷,早就被风沙和鲜血磨成了眼前这个沉默的、满身伤痕的关根。
解雨臣靠在椅背上,指尖不知何时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地掉落在膝盖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平静得可怕,只有微微收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心底的波澜。
他太清楚吴邪的性子了,看似软,骨子里却倔得要命,一旦认定了方向,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硬着头皮闯下去。
这步险棋,吴邪走得决绝,走得孤注一掷,连回头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
“这混子……”胖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抹掉了灰尘,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起青铜门,想起西沙海底,想起那些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他总吴邪是“真”,总想着护着他,可到头来,这个子硬是把自己逼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刀刀都朝着最凶险的地方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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