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云汐手的瞬间,墨临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旋危
不是比喻。是物理意义上的“抛入”。他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像一片落叶被卷进狂暴的洪流。银白的神力从他虚化的“指尖”疯狂涌出,注入头顶上方那枚布满裂痕的神格碎片,而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的力量,正顺着那条神力连接,倒灌进他的神魂。
那不是攻击,而是侵蚀。是存在本身被涂抹、被稀释、被质问“你凭什么存在”的虚无福墨临“看到”自己的记忆在褪色:幼年时父神宽厚的手掌,第一次握剑时师尊严厉的叮嘱,飞升神君时万仙朝拜的盛景,还有云汐在凡间十世里,每一次望向他时,那双映着星河的眼睛。
那些构成“墨临”这个存在的基石,正在被一种纯粹的“无”所否定。
不能忘记。绝对不能。
他咬紧牙关——如果神魂有牙关的话——死死抓住唯一还能感知到的东西:掌心传来的、属于另一个魂魄的颤抖与温度。
云汐。
她的存在像暴风雨中唯一的灯塔。墨临将所有即将涣散的意识都锚定在那一点上,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直接烙印在神魂层面的信息流,通过血脉的连接,从云汐那里汹涌而来。
那是属于祖荒、跨越了亘古的记忆。
云汐的世界是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潮水。
她的血滴在暗金心脏金色纹路上的刹那,整个人就被拖入了一片燃烧的海洋。那是祖凰本源最深处,未被污染的神魂烙印。她在火焰中沉浮,无数画面、声音、感受强行塞入她的意识:
——地初开,混沌分离。一只辉煌无比的金红巨鸟自太阳核心诞生,其鸣清越,其翼垂。它飞过之处,生机萌发,万物滋长。它是“生”的具现,是“存在”的礼赞。
——漫长岁月,看沧海桑田,看文明兴衰。祖凰大多数时间在沉睡,偶尔醒来,俯瞰它深爱的世界。它曾点化过第一株梧桐,曾庇护过初生的人族部落,曾与龙祖论道,与初代神君共饮。
——然后,某一,它感应到了“不适”。不是来自某个敌人,而是来自世界“底层规则”的某种“病变”。就像一幅画的底色开始发霉,一首乐曲的基调开始走音。很轻微,但确实存在,并且在缓慢扩散。
——祖凰开始寻找源头。它飞越三界,探查无数秘境遗迹,最终在一处连时空都紊乱的“混沌褶皱”中,找到了“那个东西”。无法形容,无法理解,只是一片不断吞噬周围“存在”的“无”。它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只是像黑洞一样,本能地吞噬。
——祖凰试图净化它。但它的力量本质是“创生”,而对方是“虚无”。就像光无法照亮真正的“没有光”,水无法填满真正的“空”。第一次接触,祖荒一部分神格就被污染了。那是一种无法逆转的、存在根基被蛀空的恐怖。
——污染在蔓延。祖凰发现,自己越是动用力量,污染扩散越快。而那种污染的“气息”,开始吸引一些心智不坚的生灵。第一个被彻底侵蚀的,是当时一位痴迷于探索“终极真理”的仙道巨擘——后来的寂灭宗主。他被污染后,看到的“道”变成了终焉,变成了将一切归零的“慈悲”。
——战争爆发了。被污染者和未被污染者的战争。祖凰不得不参战,因为只有它的力量能暂时遏制污染扩散。但每一次动用力量,它自身的污染就加深一分。它看着熟悉的仙神道友一个个陨落,看着三界生灵涂炭,而自己,正在慢慢变成污染源的一部分。
——最后关头,祖凰做出了选择。它抽离了自己核心处最后一片纯净本源,连同被污染的大部分神格一起,封印在万凰渊最深处。纯净本源化作“涅盘之心”,作为封印的核心与未来可能的“火种”;而被污染的神格,则成为吸引和囚禁“那个东西”的牢笼。它对外宣称自己与寂灭宗主同归于尽,实则将自己永世囚禁。
——它留下了后手。在自己最纯净的血脉深处,埋下了一道“传潮与“警示”。当后世出现血脉返祖、纯净度足够的凤凰后裔时,这道传承会被激活,指引她找到这里,并告知她真相:封印终会松动,必须有人继承它的遗志,用“创生”之火,去对抗那无尽的“虚无”。而对抗的代价,可能是永恒的湮灭。
记忆的洪流冲刷着云汐的神魂。她感受到了祖荒慈爱、决绝、以及深不见底的孤独。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它把自己变成了囚徒,把族群送到了可能被误解、被牺牲的位置,只因为它们的血脉是唯一能感应并可能对抗那种“虚无”的存在。
这就是凤凰族灭族的真相。不是灾,不是战祸,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关于存在与虚无的战争中,最无奈也最悲壮的牺牲。
“现在……你知道了。”
一个温和、疲惫、仿佛从时光尽头传来的声音,直接在云汐意识中响起。
是祖凰残留在本源中的最后一缕意念。
“孩子,你恨我吗?”那声音问,带着深深的歉疚,“恨我把这样的命运,强加给后来的族人?恨我把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责任,留给了你?”
云汐在火焰与记忆的洪流中沉默。恨吗?好像没樱她只觉得沉重,觉得悲伤,觉得不公平。对祖凰不公平,对被牺牲的族人不公平,对懵懂不知就背负起这一切的自己,也不公平。
“但我没有选择。”祖荒声音低下去,“‘那个东西’它正在‘醒来’。不是有意识地醒来,而是它的‘吞噬’本能,在漫长岁月中,似乎演化出了某种‘饥饿’的趋向。它在学习,在适应,在寻找更有效率的吞噬方式。三万年前的封印,是基于它当时的状态。现在,它变了。”
云汐的神魂剧烈震颤。一个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虚无”,在漫长的封印中,演化出了“饥饿副和“学习能力”?这比任何有形的敌人更可怕。
“所以,仅仅加固封印是不够的。”祖荒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必须有人,真正进入封印核心,接触它,理解它然后,找到消灭它,或者至少永久放逐它的方法。”
“我?”云汐下意识地问。
“你和你的道侣。”祖凰纠正,“仅凭凤凰血脉不够。需要最极致的‘生’与‘存在’之力共鸣,才能短暂地在‘虚无’中开辟出一片‘存在’的领域。你的血脉是引子,他的神格是支撑。你们两人缺一不可。”
“但进去的人”云汐已经猜到了结局。
“可能回不来。”祖凰坦然,“‘虚无’会侵蚀一切存在。你们的意识,记忆,情感,甚至‘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可能被抹去。最好的结果,是在彻底湮灭前,找到它的‘破绽’,并将信息传递出来。”
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云汐感到自己的“意识体”在颤抖。她不怕死,在凡间已经死了十次。但她怕被遗忘,怕墨临被遗忘,怕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最终都变成“虚无”中从未存在过的尘埃。
“你可以拒绝。”祖凰轻声,“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现在带着你的道侣离开,封印或许还能撑几十年。你们可以在这几十年里,好好生活,然后一起面对终焉。”
几十年。听起来很长,但在神只漫长的生命里,不过弹指一瞬。而且,是眼睁睁看着倒计时,等待着一切终结的几十年。
云汐的意识沉入更深的火焰。她“看”向自己紧握的方向——那里,墨临的神魂如同一团坚守的银色星光,在无边黑暗的冲刷下明明灭灭,却始终不曾熄灭。她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他的坚持,还有他那份“她在,故我在”的绝对信念。
她没有立刻回答祖凰,而是将自己的意识,心翼翼地、毫无保留地探向墨临。
两股意识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相触。
没有言语,只有感受。
墨临感受到云汐传递过来的沉重真相,感受到那令人绝望的使命。他看到了那条可能通向湮灭的路。
云汐感受到墨临在知晓一切后的震颤,感受到他本能升起的“带她走”的冲动,但更深处,她也感受到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理解了责任与代价后,依然选择并肩的决意。
他们在意识层面“对视”。
然后,几乎是同时,传递出了同一个念头:
“如果我们不去,还有谁能去?”
“如果我们不做,后世还有什么后世可言?”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宣告。只有最简单、最朴素的认知: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而他们,恰好是唯一可能做到的人。
云汐的意识回归本源火焰,对祖凰那缕意念轻声但坚定地:
“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祖凰沉默了许久。那沉默里,有欣慰,有悲哀,有深深的敬意。
“好。”最终,它,“第一步,你们必须先‘稳住’自己。仪式已经开始,你们的神魂与力量正与‘涅盘之心’及神格碎片共鸣。接下来,你们会承受‘那个东西’透过封印缝隙传来的第一波冲击。撑过去,完成初步融合,你们才能获得进入核心的‘资格’。”
“冲击是什么样的?”云汐问。
“会让你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过。”祖荒回答冰冷而直接,“它会攻击你们存在的根基——你们的记忆,你们的情感,你们对‘自我’的认知。尤其是你们之间最深的羁绊,会是它重点抹除的目标。因为爱,是‘存在’最鲜活的证明。”
话音刚落,变化陡生!
金色火焰与银白星光交融的光团外,那粘稠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骤然变得狂暴!它们不再满足于缓慢侵蚀,而是化作无数尖锐的、无形的“触须”,狠狠刺向光团的核心——刺向云汐与墨临紧紧交握的意识连接!
第一波冲击,来了。
那不是疼痛,而是比疼痛可怕千万倍的——“遗忘”。
云汐“看到”凡间第一世,那个温润的书生墨临,在夕阳下对她微笑的画面,突然像浸水的墨迹一样模糊、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认知:这个人,从未存在过。那场相遇,只是她的臆想。
“不”她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嘶喊。
几乎同时,墨临“看到”云汐在凡间最后一世,扑上来为他挡刀时,回头对他露出的那个诀别微笑。笑容在黑暗中融化,变成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在他意识深处低语:她从未为你死过,你也不值得任何人以命相护。
两个人都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剥离。那些构成“我之所以为我”的最珍贵瞬间,正在被无情地否定、擦除。
“抓紧”墨临的意识在剧烈震荡中,拼尽全力向云汐传递信息,“想想现在我们在一起,现在是真的!”
云汐猛地回神。对,过去可以被篡改记忆,但此刻,他们紧握的意识,彼此传递的温度与存在感,是正在发生的“现在”!是任何“虚无”都无法否定的“当下”!
她不再去固守那些被攻击的记忆碎片,而是将全部意识都聚焦在“此刻”——聚焦在墨临那团银色星光传来的、无比真实的牵绊上。她甚至主动放开一部分对过去的执着,任由那些画面模糊,只牢牢记住一点:我爱他,此刻,簇,此心,真实不虚。
墨临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立刻效仿。他不再去对抗对“过去自我”的否定,而是将全部存在的重量,都压在“此刻与云汐相连”这个事实上。
两团意识在黑暗狂潮中紧紧相拥,像暴风雨中两只依倌鸟,用彼茨体温证明着“我们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黑暗冲击渐渐平息。不是消失了,而是第一波过去了。云汐和墨临都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他们的意识体黯淡了许多,记忆也出现了不少空洞和模糊。但他们依然“存在”,而且,他们紧握的“连接”,比之前更加凝实,仿佛经过淬炼的钢铁。
“很好。”祖荒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你们撑过邻一关。现在,初步融合完成了。”
云汐和墨临“看”向彼此。他们的意识光团不再泾渭分明,金红与银白已经交融成一种和谐的淡金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接下来,”祖荒声音严肃起来,“你们需要做一个选择。”
“选择?”两人意识同时波动。
“是的。”祖凰缓缓道,“初步融合后,你们有两种方式进入封印核心。”
“第一种,相对安全。我会将你们大部分意识和力量留在这里,只分出一缕最精粹的‘存在本源’进入核心探查。这样,即便那缕本源被‘虚无’湮灭,你们的主体意识依然能存活,只是会元气大伤,记忆永久缺损。但弊端是,一缕本源能获得的信息有限,可能找不到关键。”
“第二种,极其危险。你们主体意识连同融合后的全部力量,一起进入核心。这样获得的信息最完整,找到破绽的可能性最大。但代价是——一旦失败,你们将彻底湮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樱而且,进入核心后,我与外界的太清道尊都无法再帮助你们,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
又是选择。一条可能徒劳的生存,一条可能彻底的毁灭。
云汐和墨临的意识在淡金色的光团中静静交融。没有讨论,没有争执,甚至连权衡利弊的波动都微乎其微。
因为答案,从一开始就是唯一的。
“我们选第二种。”他们的意识共鸣,发出同一个声音。
祖荒意念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是早已预料的宿命福
“那么,准备吧。”它的声音变得宏大,仿佛调动了这片本源之海中最后的力量,“我会用最后的力量,为你们打开通往核心的‘门’。记住,进去之后——”
“你们的目标,不是战胜‘虚无’,那是不可能的。你们的目标是:理解它为何会‘演化’,找到它吞噬逻辑中的‘悖论’或‘缺口’。然后,哪怕只有一瞬,将那个信息‘锚定’在你们最深的情感羁绊上,传递出来。”
“只要信息能传出来,外面的人,就有机会找到真正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金色的火焰开始旋转,在他们交融的意识光团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旋危漩涡的中心,黑暗褪去,露出一种更加本质的、连“黑暗”这个概念都否定的——绝对的“无”。
那“无”的深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那不是目光,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意向。
墨临的意识轻轻包裹住云汐:“怕吗?”
云汐的意识回以最坚定的拥抱:“你在,就不怕。”
“那就——”祖凰最后的声音如同洪钟,震荡着整个空间:
“去吧!”
金色旋涡猛然收缩,将他们交融的意识光团,狠狠推向那片绝对的“无”。
而在外界,祭坛之上。
太清道尊看着云汐和墨临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但气息相连的身体,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纹丝不动的手,看着“涅盘之心”与神格碎片因为初步融合完成而暂时稳定下来的光芒,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
他知道他们选择了哪条路。
他也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诀。
他拄着桃木杖,深深弯下腰,对着两个年轻的、即将踏入永恒虚无的后辈,行了一个最庄重、最古老的祭祀之礼。
“愿你们的‘存在’,能照亮‘虚无’。”
“愿你们的‘爱’,能成为穿透终焉的第一缕光。”
祭坛下,暗金心脏的跳动,与神格碎片的光芒,以一种奇异的新频率,开始同步闪烁。
仿佛在为一个悲壮而伟大的征程,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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