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的笑声像蛇信子,舔过石室里每一寸空气。他身后的青虚观弟子早已结成阵,黄符在指尖流转,灵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沈清辞三人困在血池边。
“陆道长倒是消息灵通。”墨无殇缓缓站直身体,手悄然按在腰间——那里藏着另一把短刀,“只是不知,陆承宇肯让你来分这杯羹?”
“墨公子笑了。”陆景渊把玩着手里的罗盘,指针仍在疯狂跳动,“家兄自有大事要忙,这‘收尾’的活,便交给在下了。”他的目光扫过沈清辞手中的净魂灯,像饿狼见了肉,“何况,能亲眼见证灭魂煞出世,是景渊的福气。”
沈清辞将净魂灯护得更紧,指尖的幽冥烬因警惕而翻涌:“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陆景渊嗤笑一声,指向苏烬,“自然是让沈娘子的这位友,好好‘朝住灭魂煞。”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暗红色的晶石,正是石柱上缺失的那一角血晶,“有了净魂灯引煞,血晶归位,再加上这镇魂血脉的容器……启煞阵一旦成,玄门百年基业,弹指可破。”
沈清辞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陆家要的从来不是重开锁魂塔,而是借灭魂煞颠覆整个玄门。而苏烬,就是他们埋了十几年的引线。
“你就不怕遭谴?”她的声音发颤,净魂灯的白光却愈发炽烈,将靠近的灵力网逼退半寸。
“谴?”陆景渊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玄门各派当年联手剿灭守塔人时,怎么没想过谴?沈家包庇守塔余孽,满门抄斩时,谴又在哪?”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阴鸷,“这世间的公道,从来都是自己争来的。”
“你胡!”沈清辞猛地抬头,父亲手札里分明写着沈家是因拒绝与陆家合作养煞才被灭门,“是你们陆家贪求禁术,才害死我全族!”
“贪求禁术?”陆景渊忽然看向墨无殇,笑得意味深长,“墨公子,不如你告诉沈娘子,当年守塔人是如何‘请’沈家帮忙养煞的?”
墨无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脖颈处的咒印竟泛起淡淡的红,像是被这话烫到。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难道……父亲手札里还有隐情?
“不必理会他的挑拨。”墨无殇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不过是想乱你的心。”
“乱心?”陆景渊步步紧逼,“墨公子敢,你脖颈上的咒印,不是当年沈家老爷子亲手种下的?”
这句话像惊雷,炸得沈清辞头晕目眩。她猛地看向墨无殇,他果然在后退,喉结滚动着,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是与不是,验验便知。”陆景渊忽然抬手,一张黄符朝着墨无殇飞去,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链,直扑他的脖颈,“‘显煞符’可破一切咒印伪装,墨公子敢接吗?”
墨无殇想躲,却迟了一步。光链缠上他脖颈的瞬间,那道浅淡的咒印骤然暴涨,青黑色的纹路如藤蔓疯长,爬满半张脸,与苏烬颈间的咒印竟有七分相似!
“果然是‘锁魂咒’。”陆景渊笑得得意,“沈家老爷子最擅长的禁术,既能锁煞,又能控人……墨公子这些年听陆家号令,想必不好受吧?”
墨无殇的身体因痛苦而颤抖,手死死按着咒印,指节泛白:“闭嘴!”
“我闭嘴?”陆景渊走近两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当年你族人为练灭魂煞屠戮村落,沈家老爷子虽与你族有旧,却也容不得这等邪术,才设下咒印控住你,逼你做眼线……可惜啊,沈老爷子到死都不知道,他最信任的墨子,早就把沈家的底细卖给了陆家。”
“你放屁!”墨无殇猛地抬头,眼里翻涌着血丝,短刀已握在手中,“是你们用咒印威胁我!是你们杀了沈伯父!”
“哦?”陆景渊挑眉,“那沈娘子手里的镇魂玉仿制品,是谁给的?锁魂塔崩塌时,是谁引你们去的青虚观?”
沈清辞如遭雷击。镇魂玉仿制品、青虚观的路线……确实是墨无殇提供的。她看向墨无殇,他的嘴唇紧抿着,竟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那些“帮助”,全是算计。
“沈清辞,别信他!”墨无殇的声音带着哀求,“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借陆家的手解咒印,但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和苏烬!”
“是吗?”陆景渊拍了拍手,两名弟子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青虚观那个负责看管苏烬的灰衣少年,此刻已被打得奄奄一息。
“这孩子,墨公子昨日夜里,曾去见过家兄。”陆景渊踢了踢少年的腿,“吧,墨公子跟家兄许诺了什么?”
少年咳着血,声音微弱:“墨……墨公子……只要拿到净魂灯,就……就帮陆家稳住苏烬的咒印……”
最后一丝信任,在沈清辞心底碎成齑粉。她后退半步,净魂灯的白光因她的动摇而忽明忽暗,血池里的煞气趁机涌近,怨灵的嘶鸣几乎要刺穿耳膜。
“清辞,不是这样的!”墨无殇急得想上前,却被青虚观的灵力网挡住,“那是缓兵之计!我是想……”
“够了。”沈清辞打断他,声音冷得像血池的水,“你和陆家的恩怨,与我无关。想动苏烬,先踏过我的尸体。”
幽冥烬在她掌心暴涨,黑气与净魂灯的白光交织,竟形成一道奇异的屏障,将逼近的灵力网烧出一个缺口。
陆景渊脸色微变:“不知死活。”他抬手一挥,“拿下!”
青虚观弟子的黄符如雨点般落下,灵力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沈清辞将苏烬护在身后,净魂灯的白光不断吞噬着袭来的灵力,可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幽冥烬正在快速消耗——这是镇魂血脉与阴煞之力的反噬,久战必败。
就在这时,墨无殇忽然动了。
他没有冲向沈清辞,而是反手将短刀刺向自己脖颈的咒印!鲜血涌出的瞬间,咒印发出凄厉的尖啸,青黑色的纹路竟开始消退。
“以血破咒,墨公子倒是狠。”陆景渊皱眉,“可惜,太晚了。”
墨无殇不管不顾,借着咒印松动的瞬间,灵力如潮水般爆发,竟硬生生从灵力网中撕开一道口子。他冲向右侧的石柱,一掌拍在柱身的锁链上——
“铛!”
锁链崩断的瞬间,顶赌血晶骤然亮起,与陆景渊手中的血晶产生共鸣,石室开始剧烈摇晃,血池里的煞气如沸腾的水,翻涌着冲向际。
“你疯了!”陆景渊又惊又怒,“这样会提前引动煞气,谁都控制不住!”
“控制?”墨无殇咳出一口血,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我要的,就是谁都别想成!”他看向沈清辞,眼神里竟有一丝恳求,“沈清辞,带苏烬走!血池底下有密道,顺着缚灵纹走,能出谷!”
沈清辞一怔。他竟在此时放她走?
“别信他!”陆景渊厉声喊道,“密道是死路!”
可此时,血池的煞气已凝成实质,化作无数只利爪,朝着离得最近的青虚观弟子抓去。惨叫声此起彼伏,灵力网瞬间溃散。
“走!”墨无殇猛地将沈清辞往血池边缘推,自己则冲向陆景渊,短刀直刺其心口,“我拖住他们!”
沈清辞踉跄几步,回头看见墨无殇被数名弟子围攻,脖颈的咒印又开始蔓延,却仍死死缠住陆景渊。而苏烬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正用尽力气指向血池底部——那里的水面正在旋转,隐约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正是墨无殇的密道。
“清辞……走……”苏烬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在赎罪……”
赎罪?沈清辞看着墨无殇浴血的身影,看着他脖颈上与苏烬相似的咒印,忽然想起他的“当年灭我全族的,可不止玄门”——或许,他也是这场阴谋里的牺牲品。
煞气越来越重,石柱上的血晶已亮得刺眼,整个石室都在下沉。沈清辞不再犹豫,抱起苏烬,纵身跃向血池中央的旋转洞口。
在她落入密道的瞬间,身后传来墨无殇的嘶吼,夹杂着陆景渊的怒喝,还有血池崩塌的巨响。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净魂灯的白光勉强照亮前路。沈清辞抱着苏烬,顺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跑,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和苏烬微弱的呼吸。
“他……为什么帮我们?”苏烬忽然问,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沈清辞脚步一顿。她不知道。是为了赎罪,为了解咒,还是……有别的算计?
可想起墨无殇最后那一眼,那眼神里的决绝,不似作伪。
“不知道。”她低声,继续往下跑,“但我们得活下去,才能弄清楚。”
石阶尽头是条狭窄的甬道,壁上的缚灵纹在白光下泛着微光,与沈清辞掌心的幽冥烬产生共鸣,指引着方向。苏烬靠在她怀里,忽然抓住她的手,指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的咒印,竟在净魂灯的照拂下,淡了些许。
“这灯……能克咒印……”苏烬的眼睛亮了亮,“我爹过……镇魂血脉……能解一切阴煞……清辞,或许……”
他的话没完,甬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喘息——是墨无殇!
沈清辞瞬间戒备,幽冥烬再次翻涌。
墨无殇踉跄着冲进来,身上添了数道伤口,短刀早已不知所踪,脖颈的咒印虽未完全消退,却已不再蔓延。他看见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看来……我没骗你。”
“你怎么逃出来的?”沈清辞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没再后退。
“陆景渊被煞气缠住了。”墨无殇靠在石壁上喘息,“我借血晶爆发出的煞气,才冲出来……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他看向苏烬,“这孩子的咒印……”
“净魂灯能暂时压制。”沈清辞淡淡道。
墨无殇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这是‘解煞丹’,玄真道长留下的,能护住心脉。”
沈清辞没有接。
墨无殇也不勉强,将药包放在地上:“密道通向谷外的乱葬岗,那里有我藏的马。出了谷,往南走,去找‘玄影阁’的人,他们欠我一个人情,会护着你们。”
“你不一起走?”苏烬忽然问。
墨无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我还有事没做完。”他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当年沈家的事,我欠你们的。今日能还一点,是一点。”
他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沈清辞叫住:“等等。”
墨无殇回头。
“锁魂咒……”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爹的手札里,解咒需要‘同源血’……你知道是什么吗?”
墨无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低声道:“守塔人与镇魂血脉,本就同源。当年沈老爷子设咒时,用了他自己的血……解咒,自然也需要……”
他没完,但沈清辞已经明白了——需要沈家的血。需要她的血。
甬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是青虚观弟子追来了。
墨无殇不再多言,冲她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黑暗里。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被追兵的怒喝淹没。
沈清辞捡起地上的解煞丹,喂给苏烬。净魂灯的白光落在药包上,映出纸上淡淡的墨迹——是个“墨”字,与斩煞刀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她握紧净魂灯,抱着苏烬继续往甬道尽头走。
外面的色应该亮了,可密道里依旧漆黑。沈清辞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也不知道墨无殇那句“赎罪”是真是假。
但她知道,从踏入这断魂谷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沈家的旧案,锁魂塔的秘密,咒印的迷局……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已将她与墨无殇、苏烬,甚至陆家,紧紧缠在一起。
甬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带着谷外清晨的寒气。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抱着苏烬,一步步走向那片未知的光明。
她不知道,此时的血池石室里,墨无殇正背靠着断裂的石柱,看着陆景渊将血晶嵌入最后一根石柱。
“你以为他们逃得掉?”陆景渊笑得残忍,“密道尽头的乱葬岗,早就布好了‘聚煞阵’……”
墨无殇没有话,只是缓缓闭上眼。脖颈的咒印再次亮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红。
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半块沾了血的玉佩——那是沈清辞方才在血池边掉落的,是她父亲的遗物。
“总要试试。”他轻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血池中央,三块血晶终于归位,整个断魂谷开始剧烈震颤。灭魂煞的煞气如黑龙般冲而起,遮蔽了际。
启煞阵,终究还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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