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是裹着雪的亮来的——雪竟停了。沈清辞推窗时,风里没了“簌簌”的落雪声,倒多零湿暖的气,窗纸不再是银辉,而是透着浅黄的光,像给窗镶了层暖边。抬头望,青藤墙上的雪少了大半,枯褐的藤条露出来些,挂着晶莹的雪水,风一吹,“滴嗒”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水洼;老银杏枝桠上的雪也薄了,不再坠得弯弯的,阳光落在枝上,雪沫子化成水珠,顺着枝纹往下流,像给枝桠系了串银铃。
“沈姐姐!雪人瘦啦!”苏烬的声音从院角蹦过来,他穿着厚袄,手里攥着块棉布,正蹲在雪人旁,指尖戳着雪人融化的肩膀,“雪化了,雪人要变啦!”沈清辞走过去看,雪人脸上的银杏核眼睛还亮着,可肚子瘪了块,紫花绳沾了雪水,颜色更艳了些。墨无殇拎着个陶盆从屋里出来,盆里盛着细松的土:“雪融得正好,《灵脉草木记》‘雪融一寸,土松一分,是给根透气’,咱们把藤根旁的土翻松,雪水渗得快,根也能喘口气。”
苏烬立刻放下棉布,凑到藤根旁:“我帮着翻土!”墨无殇把陶盆里的土撒在藤根扫出的浅印里,又从屋角取了把竹锄,递到苏烬手里——锄尖磨得圆钝,怕伤着藤根。“轻点儿挖,只松表面的土,别碰着底下的根须,”墨无殇握着苏烬的手,慢慢刨开雪水浸软的土,土粒里还裹着点未化的雪粒,“你看,土松了,雪水顺着缝往下渗,藤根就能喝到水了。”
沈清辞翻着母亲的手札,在“雪落护藤”的下一页,果然记着雪融后的事:纸上画着松土机的图,旁边写着“雪融第三日,松藤根土,掺半把草木灰,防春虫;泉边冰融三分时,取雪水晒温,浇在藤根旁,比井水暖,不冻根”。她抬头时,看见镇魂泉边的冰化了圈,不再是全白的雪盖,露出半透明的冰面,底下的鱼游得更欢了,偶尔撞下冰面,溅起水花。
“墨叔叔!雀儿来啦!”苏烬突然指着窗台喊。果然有几只灰雀落在石台上,昨放的籽仁糕剩零碎屑,它们啄了两下,又对着屋门“啾啾”叫,像是在讨新的。苏烬赶紧跑回屋,端出陶盘,倒了新揉的籽仁团,还拌零晒好的银杏碎:“雀儿快吃!雪化了也有吃的!”墨无殇笑着:“雪融后雀儿要找食筑巢,得多备点,等开春它们还会来藤上搭窝呢。”
午后的阳光更暖了,沈清辞把陶罐里的青藤籽倒出来,摊在竹筛上晒——雪水的湿气怕闷着籽,得晒得干爽些。墨无殇坐在竹凳上,手里捧着个陶壶,壶里煮的是雪水银杏茶,茶气里混着雪的清和银杏的香。“你母亲手札里还记着,雪融后的茶要煮得久些,”他倒了杯茶递给沈清辞,“雪水软,煮出来的茶不涩,还能暖着身子。”
苏烬蹲在藤根旁,指尖沾着松好的土,突然“呀”地叫出声:“沈姐姐!你看!土缝里有绿!”沈清辞和墨无殇赶紧凑过去,顺着苏烬指的方向看,藤根旁的松土里,果然冒出点浅绿的尖,细得像针,裹着层薄衣——不是藤芽,是去年落在土里的草籽发的芽。“草芽先冒,藤芽也快了,”墨无殇摸了摸那点绿,“草芽能护着藤根,等藤芽冒出来,草还能当肥料。”
傍晚时,阳光淡了些,竹筛里的青藤籽晒得干爽,沈清辞把它们收进陶罐,盖紧盖子。苏烬给雪人又裹了层干松的雪——他这样雪人能多留几日,陪着藤根等春芽。石台上的籽仁团又少了,许是松鼠来过,土缝里的草芽还亮着,像颗绿星。
月光爬上藤墙时,雪水还在“滴嗒”落,藤根旁的松土泛着湿光,草芽在月下透着浅绿。沈清辞摸了摸藤条,不再是雪裹的凉,倒有点温乎气。她知道,雪融后的灵脉谷,正悄悄攒着力气:藤根在喝雪水,草芽在冒尖,雀儿在攒巢,籽种在晒暖。等再过些日子,藤芽会抽出来,银杏会发新叶,而这雪融的水、松过的土、冒尖的芽,都会变成灵脉谷的春信,不慌不忙地,把冬的盼,变成春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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