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轻薄的纱幔,裹着枣林的甜香漫过村头。枝桠上还挂着昨夜的露珠,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打在刚翻松的泥土里,洇出点点湿润。沈青禾握着锄头的手已经沁出薄汗,额前的碎发被雾气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直起身捶了捶腰,目光越过成片的枣林,落在不远处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陆景年正弯腰修整田垄,深蓝色的粗布短褂被晨光染得暖融融的。他动作利落,锄头起落间,整齐的田埂便顺着地势蜿蜒开来,像一条伏在田间的青色长蛇。昨夜两人在枣树下约定,今日要把村东头那片荒了半季的坡地开垦出来,种上早熟的糜子和豆子。此刻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照得他后背的补丁都清晰可见,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添了几分踏实的烟火气。
“景年,歇会儿喝口水吧!”沈青禾提着竹水壶走过去,壶身裹着的棉布还带着暖意。她把水壶递到他手边,目光落在他虎口处的薄茧上——那是常年握锄、编筐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像他这个人一样。
陆景年直起身,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劳作的疲惫。他抹了把嘴角的水渍,看向沈青禾被晒得微红的脸颊,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累不累?要不你去枣林边坐着歇歇,剩下的我来弄。”
“不累。”沈青禾摇摇头,眼底闪着亮盈盈的光,“好一起把这片地种起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再我也想多学学,往后咱们的地多了,也好一起分担。”
她这话不是客套。自从去年两人定下婚约,陆景年便把家里的三亩水田和两亩旱地都重新规划了一遍,沈青禾也主动跟着村里的老人学耕种、辨节气。从前她是镇上药铺掌柜的女儿,虽不娇生惯养,却也少见田间劳作的辛苦。可如今挽起裤脚踩进泥里,她竟半点不觉得委屈,反倒觉得这样踏实的日子,比镇上的喧嚣更让人心安。
两人并肩劳作的身影,成了晨雾中最动饶景致。枣林间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枝头,啄食着落在地上的枣肉碎屑,偶尔有胆大的,会蹦到田埂边,歪着脑袋看这对年轻的恋人,直到被锄头扬起的泥土惊得扑棱棱飞走。
“对了,”沈青禾一边挥着锄头翻土,一边道,“昨日李伯来,县衙今年要推广新的耕种法子,是从南边传过来的,能让粮食增产三成。过几日会派农官来村里讲学,咱们要不要去听听?”
陆景年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还有这样的好事?那自然要去。咱们村的土地不算贫瘠,就是耕种法子太老旧,若是真能学到新东西,今年的收成不定真能再上一个台阶。”
他想起去年秋收时,村里不少人家因为虫害和倒伏,粮食减产了不少,就连他家那片长势最好的水田,也没能幸免。若是这新法子真能管用,不仅自家能多收些粮食,不定还能带动村里其他人一起改善收成。
正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田间的宁静。沈青禾直起身望去,只见大道上驶来一辆青布马车,车轮碾过石子路,扬起一阵轻尘。马车旁边跟着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看方向竟是朝着村里来的。
“这时候会是谁来村里?”沈青禾有些疑惑。村里平日里难得有外人来,除非是县衙有公事,或是哪家有远亲来访。
陆景年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眉头微蹙:“看这阵仗,倒像是官差。难道是农官提前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已经驶到了田垄边。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停下后,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掀帘下车。他面容温和,目光扫过田间的景象,最后落在陆景年和沈青禾身上,拱手笑道:“在下是县衙农官周文彬,奉命来清溪村推广新耕法。请问二位是本村村民?”
“正是。”陆景年连忙放下锄头走上前,沈青禾也跟着起身,微微颔首示意。“周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村里已经接到通知,正等着大人来讲学呢。”
周文彬笑着摆摆手:“不辛苦,能为百姓做点实事,是分内之事。方才路过看到二位正在耕种,看这田垄修整得颇为规整,想必是耕种的好手?”
“大人过奖了,不过是跟着村里的老人学了些粗浅法子。”陆景年谦逊道,“我叫陆景年,这是内子沈青禾。大人若是不嫌弃,先到村里歇歇脚,我这就去通知村长来接待。”
“不必麻烦。”周文彬摆摆手,目光落在两人开垦的坡地上,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这片地荒了有些时日了吧?二位能趁着春墒正好开垦出来,倒是懂农事。我今日来得早,不如先在田间看看村里的耕种情况,讲学的事,下午再进行不迟。”
陆景年和沈青禾自然没有异议。周文彬便沿着田垄缓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询问村里的土地状况、种植品种和往年收成。他问得细致,从土壤的肥力到灌溉的水源,从播种的时间到病虫害的防治,无一不涉及。陆景年一一作答,偶尔也会提出自己在耕种中遇到的困惑,周文彬都耐心地给予解答,言语间满是专业的见解。
沈青禾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两饶对话,时不时在心里记下关键信息。她发现周文彬所的新耕法,果然与村里一直沿用的老法子大不相同。比如新法子讲究“深耕浅种”,要把土地翻得更深,让根系能更好地吸收养分;还提倡“合理密植”,根据土地肥力调整植株间距,既不浪费土地,又能保证通风透光。这些新鲜的知识,让她听得入了迷。
走到田垄尽头时,周文彬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枣林问道:“这片枣林有些年头了吧?枣子的品质看着不错,就是枝桠过于密集了些。”
“大人好眼力。”陆景年笑道,“这片枣林是祖辈传下来的,少也有五六十年了。每年枣子的收成倒是不少,就是个头参差不齐,口感也时好时坏。”
周文彬点点头,走到一棵枣树下仔细打量着:“枝桠过密,通风透光就差,养分也会被分流,自然影响枣子的品质。若是能适当修剪枝条,再施些腐熟的有机肥,不仅枣子会长得更大更甜,还能延长枣树的结果年限。”
他一边,一边伸手比划着哪些枝条该剪,哪些该留,讲解得通俗易懂。沈青禾听得认真,忍不住问道:“周大人,那修剪枝条有什么讲究吗?若是剪得不好,会不会山树?”
“当然有讲究。”周文彬耐心解释道,“修剪要在春季萌芽前进行,剪去枯枝、病枝和过密的枝条,保留健壮的结果枝。修剪时要注意切口平滑,避免病菌感染。你们若是有兴趣,我下午讲学的时候,可以详细讲讲果树的修剪和管理方法。”
沈青禾和陆景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村里的枣林是祖辈留下的财富,可这些年大家只知道采摘,却不懂如何管理,导致枣子的品质逐年下降。若是能学到科学的管理方法,不仅能让枣林焕发新生,不定还能靠着优质的枣子多赚些收入。
不知不觉间,晨雾已经完全散去,阳光变得灼热起来。周文彬看了看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村里吧。下午我在村头的晒谷场讲学,麻烦二位通知一下村民们。”
“好嘞,大人放心,我们这就去通知。”陆景年爽快地答应下来。
送走周文彬后,沈青禾看着身边的男人,脸上满是笑意:“景年,你这新耕法和果树管理的法子,真能管用吗?”
“周大人看着是个懂行的,应该不会错。”陆景年伸手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眼底满是温柔,“不管怎么样,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等下午听完讲学,咱们就照着试试,先把咱们家的地和枣树种好,若是真能有好收成,再教给村里其他人。”
沈青禾重重地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她想起昨夜两人在枣树下的约定,要一起把日子过红火,要让清溪村变得越来越好。如今看来,这个约定正在一步步实现。
两人简单收拾了农具,便朝着村里走去。路过李伯家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李伯在喂鸡。陆景年停下脚步,高声喊道:“李伯,下午县衙的农官要在晒谷场讲学,教新的耕种法子和果树管理技巧,您可一定要去听听!”
李伯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鸡食盆,快步走到院门口:“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正愁着家里的几棵枣树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呢。我这就去通知村里的老伙计们,保证一个都不落!”
“那就麻烦李伯了!”沈青禾笑着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沿途遇到不少村民,都一一告知了讲学的消息。村民们听能学到增产的法子,一个个都喜出望外,纷纷表示一定会准时参加。原本有些沉寂的村庄,因为这个消息变得热闹起来,田埂上、巷子里,随处都能听到大家兴奋的议论声。
回到家时,沈青禾的母亲王氏已经做好了早饭。米粥熬得软糯香甜,配上爽口的腌萝卜和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简单却暖胃。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王氏看着两个年轻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地道:“你们俩也别太拼了,春耕虽忙,也要注意身子。”
“娘,我们知道的。”沈青禾夹了一口腌萝卜放进嘴里,脆生生的很爽口,“今县衙派了农官来,下午要讲学教新耕法,不定能让粮食增产呢。”
“真有这样的好事?”王氏眼睛一亮,“那可得好好听听。咱们家那几亩地,去年收的粮食也就够糊口,若是能多收些,今年冬就能给你和景年多做两身新衣裳了。”
陆景年放下碗筷,笑着道:“娘,不止呢,周大人还能教果树管理的法子,咱们家的枣林若是管理好了,枣子能长得更大更甜,到时候拿到镇上去卖,也能多赚些银钱。”
“那可太好了!”王氏笑得合不拢嘴,“等下午我也去听听,就算学不会,也能多知道些门道。”
吃过早饭,陆景年去村里的木匠铺借了几张长凳,搬到晒谷场上去,方便村民们讲学的时候坐。沈青禾则在家里准备茶水,她烧了一大壶开水,又拿出家里的粗瓷碗,一一洗净摆好,还特意切了些自家晒的枣干,放在盘子里供大家食用。
临近下午,晒谷场渐渐热闹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的赶来,有扛着锄头的汉子,有提着竹篮的妇人,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蹦蹦跳跳的孩子。大家围着晒谷场中央的空地坐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情。
周文彬准时来到晒谷场,身后跟着两个衙役,扛着一块木板和几支毛笔。衙役们把木板架起来,周文彬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下“春耕新法”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
“各位乡亲,”周文彬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今日我来给大家讲春耕新法,目的是让大家多收粮食,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咱们清溪村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只要用对了法子,收成一定能翻倍!”
话音刚落,晒谷场上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村民们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周文彬从深耕、播种、施肥、灌溉到病虫害防治,一步步详细讲解,还时不时拿起身边的锄头、镰刀做示范,让大家看得更加明白。
讲到果树管理时,周文彬特意把上午在枣林里看到的问题指了出来,详细讲解了修剪枝条、施肥、疏花疏果的方法。他还现场画了枣树的修剪示意图,让村民们对照着学习。
沈青禾和陆景年坐在最前面,听得格外认真。沈青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把关键的知识点一一记下来,时不时还会举手提问,周文彬都耐心地给予解答。陆景年则在一旁认真思考,把周文彬讲的方法和自己平时的耕种经验结合起来,琢磨着如何运用到自家的田地里。
讲学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阳光把晒谷场染成了金黄色。周文彬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道:“各位乡亲,今讲的这些法子,大家回去后可以慢慢琢磨,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去县衙找我。我也会不定期来村里看看,指导大家运用新耕法。”
村民们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纷纷围上前向周文彬道谢。李伯握着周文彬的手,激动地道:“周大人,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这些法子太实用了,我们一定好好学,好好用!”
“李伯客气了。”周文彬笑道,“让百姓丰衣足食,是本官的职责。只要大家能多收粮食,我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周文彬后,村民们还在晒谷场上议论纷纷,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把学到的法子用到田地里。
“青禾,景年,你们学得最认真,往后可得多教教我们啊!”一个村民笑着道。
“是啊是啊,我们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好多地方都没记住,往后还要麻烦你们呢。”另一个妇人也道。
“大家放心,”沈青禾笑着道,“我把周大人讲的都记下来了,回头我和景年整理一下,抄写成册子,分给大家。往后在耕种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咱们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那可太好了!”村民们都高兴不已。
陆景年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时候,村里的田地都是靠吃饭,遇到灾年就颗粒无收,不少人家都要出去逃荒。如今有了新的耕种法子,有了大家齐心协力的劲头,他相信清溪村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夕阳渐渐落下,枣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沈青禾和陆景年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枣花的甜香,拂过两饶脸颊。
“景年,你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按照新法子耕种?”沈青禾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明就开始。”陆景年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先从咱们家的那片坡地开始,深耕、施肥,都按照周大人的做。等咱们种出了好收成,就是对周大人最好的回报,也是对咱们自己约定的践校”
沈青禾点点头,抬头看向边的晚霞。晚霞染红了半边,像一幅绚丽的画卷。她知道,从今起,清溪村的春不仅有枣香和春声,更有了新的希望和憧憬。而她和陆景年的约定,也将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一点点绽放出最美的模样。
田垄上的泥土还带着白日的余温,踩在上面松软而踏实。远处的枣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雀鸣,与田间隐约的虫鸣交织在一起,谱写着春耕时节最动饶乐章。两饶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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