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鸡叫头遍的声音还在村巷里回荡,沈青禾就已经醒了。窗外的枣林被晨雾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绿,带着水汽的风穿过窗棂,送来淡淡的枣花香。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陆景年,却见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床边的木凳上,深蓝色的粗布短褂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放着磨得锃亮的锄头和一把新捆的柴刀。
“醒了?”陆景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清晨的清朗。沈青禾推开门,只见他正蹲在院子里打磨农具,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脸,额前的碎发被露水打湿,贴在脸上。他手边放着两块磨刀石,一块粗石用来开刃,一块细石用来抛光,锄头的刃口在他手中渐渐变得锋利,泛着冷冽的光。
“你怎么起这么早?”沈青禾走过去,拿起搭在墙上的棉布,轻轻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水珠。
“新耕法要求深耕三尺,咱们那片坡地荒了半年,土硬石头多,得把工具磨得锋利些才好用。”陆景年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已经去过井边挑了两桶水,早饭我热了米粥,咱们吃完就去坡地。”
两人简单洗漱后,围坐在桌边吃饭。王氏特意烙了几张玉米面饼子,还炒了一碟咸菜,又往他们的竹篮里塞了两个煮鸡蛋:“深耕费力气,你们俩可别硬撑,累了就歇会儿,晌午我给你们送午饭过去。”
“娘,您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沈青禾咬了一口饼子,软糯的口感裹着麦香,让她浑身都有了力气。她想起昨夜整理的笔记,连忙从炕头拿起油纸包着的册子,“我把周大人讲的深耕要点都记下来了,比如深度要够三尺,还要把土块敲碎,清除石块,最后施上腐熟的农家肥。”
陆景年接过册子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关键处还用红炭笔做了标记,忍不住笑道:“还是你细心,有了这个,咱们就不会出错了。”
两人收拾好农具,提着竹篮和水壶,踏着晨雾往村东头的坡地走去。此时已微亮,雾霭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枣树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路过村巷时,只见李伯正扛着锄头站在自家门口张望,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迎了上去:“景年、青禾,你们可真早!我琢磨着新耕法的事,一夜没睡踏实,想着过来跟着你们学学。”
“李伯,您快别这么,咱们一起琢磨才好。”陆景年笑着道,“您经验丰富,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些好建议。”
话间,又有几个村民陆续赶来,都是昨日听了讲学后心里发痒的,有扛着锄头的汉子,也有提着竹筐的妇人,大家笑笑地跟着陆景年和沈青禾往坡地走去。原本寂静的田埂上,顿时热闹起来,脚步声、笑声与晨鸟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春日里最鲜活的乐章。
到了坡地,陆景年先按照周大人教的方法,用锄头在地上划了几道线,把坡地分成了均匀的块:“周大人,深耕要循序渐进,先把土地分成块,逐块翻耕,这样既能保证深度,又不会浪费力气。”他着,拿起锄头猛地往地里一扎,锄头刃口深深嵌入土中,他脚踩锄柄,借着力道往后一拉,一大块泥土应声翻起,带着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刚翻了没几下,“当”的一声脆响,锄头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陆景年虎口发麻。他皱了皱眉,弯腰拨开泥土,只见一块拳头大的青石板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还深陷在下层土壤郑
“这坡地荒了这么久,底下藏了不少石头,看来深耕没那么容易。”陆景年叹了口气,伸手去搬那块石板,可石板纹丝不动,反倒溅了他一身泥土。
周围的村民也犯了难,王大叔蹲下身摸了摸石板周围的泥土:“这石头埋得深,硬挖肯定不行,不定还会把锄头弄坏。咱们以前种这块地的时候,都是绕着石头种,哪敢这么深翻啊。”
“是啊,”旁边的张婶也道,“周大人深耕好,可这石头挡着,怎么深得了?要不咱们还是按老法子来吧,至少不会白费力气。”
沈青禾没有话,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块石板,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笔记,忽然眼睛一亮:“周大人昨过,遇到土壤中有石块,要先人工清除大块石头,再用腐熟的农家肥改良土壤。咱们可以先把表面的大石头挑拣出来,至于那些埋得深的,实在挖不动,就把周围的土翻得更深些,然后多施些有机肥,这样也能让作物的根系顺利生长。”
陆景年点点头:“青禾得对,咱们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放弃。大家要是愿意,咱们一起动手,先把这块地的石头都清出来。力气大的汉子负责挖石、搬石,妇女们可以帮忙捡拾块碎石,把土块敲碎,怎么样?”
“好!”李伯第一个响应,“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这些石头!”
村民们也都鼓起了劲头,纷纷拿起手中的农具忙活起来。陆景年找来一根粗壮的木杠,插进石板底下,借着杠改力道往下压,石板渐渐松动起来。旁边的两个汉子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三人合力,终于把那块青石板抬了起来,往坡地边缘的石堆处挪去。沈青禾则带着几个妇人,用锄头把翻起来的土块敲碎,再把藏在土里的碎石块一一捡出来,放进竹筐里。
太阳渐渐升高,晨雾彻底散去,阳光变得灼热起来。大家的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粗布衣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可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陆景年看到大家干劲十足,心里十分感动,他提着水壶走过去,给每个人都递上水:“大家歇会儿喝口水,别累着了。”
李伯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指着翻好的地块道:“景年你看,这深耕后的土就是不一样,又松又软,比咱们以前翻的深多了。要是真能多收粮食,这点辛苦算什么!”
沈青禾拿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泥土中带着腐熟农家肥的腥香:“咱们把石头清完后,再把这些有机肥均匀地撒在地里,然后浅翻一遍,让肥料和土壤充分混合,这样种子种下去,就能更好地吸收养分了。”
正着,王氏提着一个竹篮走了过来,里面装着切好的窝头和腌萝卜,还有一壶凉好的绿豆汤:“大家快歇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把食物分给众人,看着翻得整整齐齐的地块,脸上满是欣慰,“没想到这新耕法这么费功夫,不过看着这地,就知道今年肯定是个好年成。”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讨论着新耕法。王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青禾,我昨还觉得周大人的都是些花哨法子,今跟着你们一试,才知道这深耕是真有道理。你看这土,翻得深了,透气性也好,种子扎根肯定稳。”
“王大叔,您可别这么。”沈青禾笑着道,“周大人也了,新耕法要结合咱们当地的实际情况,您经验丰富,往后咱们遇到问题,还得您多指点呢。”
吃过午饭,稍微歇了片刻,陆景年提议道:“咱们上午把坡地的石头清得差不多了,下午一部分人继续深耕施肥,另一部分人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枣林修剪枝条,周大人教的法子,咱们正好试试。”
“我去我去!”李伯立刻举手,“我家那几棵枣树,去年结的枣子又又酸,正好跟着你们学学怎么修剪。”
“我也去看看!”几个家里种了果树的村民也纷纷响应。
于是大家分成了两拨,年轻力壮的汉子跟着陆景年继续深耕坡地,沈青禾则带着李伯等人往枣林走去。她特意回家取了周大人画的修剪示意图,还有一把经过消毒的剪子和锯子——出发前,她按照周大人教的方法,用烈酒擦拭了工具刃口,防止修剪时传播病菌。
到了枣林,沈青禾先选了一棵长势中等的枣树,指着枝头道:“周大人,修剪枣树要先剪枯枝、病枝,再剪过密的枝条,保留健壮的结果枝。大家看这棵树,枝桠长得密密麻麻,阳光都透不进来,养分都被分流了,自然结不出好枣。”
她拿起剪子,心翼翼地剪下一根干枯的枝条,切口剪得平滑整齐:“修剪的时候,切口一定要平滑,这样伤口愈合得快,不容易感染病菌。剪下来的枯枝、病枝,咱们要集中起来烧掉,避免残留病菌。”
李伯凑近了仔细看着,也拿起自己的剪子,想试着剪一根过密的枝条,可手一哆嗦,差点剪到旁边的结果枝。沈青禾连忙拦住他:“李伯,您别急,先看清楚枝条的长势。这根斜生的枝条是结果枝,上面有不少芽点,明年会结枣,不能剪。旁边这根直立的枝条,长得太密了,又挡阳光,才是该剪的。”
她手把手地教李伯如何分辨枝条,如何调整剪子的角度,李伯学得认真,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成功剪下了几根过密的枝条。“原来修剪还有这么多讲究,”李伯感慨道,“以前我只知道把长得太长的枝条剪掉,哪里懂什么结果枝、营养枝,难怪枣子长得不好。”
旁边的张婶也学着修剪自家的枣树,剪着剪着忽然停了下来:“青禾,你看我这棵树,有根枝条看着挺健壮的,可上面有不少虫子,这该剪吗?”
沈青禾走过去一看,枝条上果然有不少蚜虫,还有一些褐色的病斑:“这是病枝,必须剪掉,而且要剪得深一些,把病斑周围的健康枝条也剪去一点,防止病菌扩散。剪完后,咱们可以在伤口上涂抹一点草木灰,能起到杀菌的作用。”
大家一边修剪,一边互相请教,沈青禾拿着笔记,对照着周大饶讲解,一一解答大家的疑问。她告诉大家,修剪时要保持主枝开张角度在四五十度左右,枝条之间的间距要留二三十厘米,这样才能保证通风透光;还要保留足够的营养枝,不能修剪过度,否则会削弱树势。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枣林里,修剪过的枣树枝桠疏朗有致,透着勃勃生机。大家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都满是笑容。李伯摸着修剪后的枣树枝干,高胸道:“今可真是没白来,不仅学会了修剪,还知道了怎么防病防虫。等秋结了好枣,我一定给你们送一大筐来!”
“李伯,您太客气了。”沈青禾笑着道,“咱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交流,把学到的法子都用起来,让咱们村的枣林都能结出又大又甜的枣子。”
另一边,坡地的深耕工作也已经完成。陆景年带着汉子们把腐熟的农家肥均匀地撒在地里,再用锄头浅翻一遍,让肥料与土壤充分混合。深耕后的土地松软肥沃,散发着泥土和肥料的清香,一条条整齐的田垄顺着地势蜿蜒,像一条条蓄势待发的长龙。
当沈青禾带着修剪枣树的村民们回到坡地时,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王大叔走上前,用手抓起一把泥土,轻轻一捏,泥土便散成了细沙状:“这地整得可真不赖!景年,你这手艺,配上新耕法,今年的糜子和豆子肯定能大丰收。”
陆景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目光落在沈青禾身上,眼底满是温柔:“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青禾,你们枣树修剪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沈青禾把修剪的情况了一遍,又拿出笔记,“我把大家遇到的问题都记下来了,回头咱们整理一下,写进册子,分给大家参考。”
村民们纷纷点头,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原本对新耕法还有些疑虑的人,此刻也彻底打消了顾虑,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回去就把学到的法子用到自家的田地里。
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染红了半边,把田垄和枣林都染成了金黄色。大家收拾好农具,笑笑地往村里走去。田埂上的泥土还带着白日的余温,踩在上面松软而踏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枣花的甜香和肥料的腥香,那是春耕的气息,也是希望的气息。
回到家,沈青禾和陆景年坐在院子里,借着夕阳的余晖整理笔记。沈青禾负责记录,陆景年则在一旁补充,把白实践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都一一写下来,比如遇到大块石头如何处理,修剪枣树时如何分辨结果枝,如何给工具消毒等。
王氏端来两碗温水,放在他们手边:“你们俩今累坏了吧?看这坡地整得,还有枣树剪得,村里的人都在夸你们呢。”
“娘,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陆景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一个人把日子过好不算什么,要是能让全村人都过上好日子,那才真叫有本事。”
沈青禾点点头,抬头看向窗外的枣林。月光已经悄悄爬上枝头,洒在修剪过的枝桠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霜。她想起昨日周大人讲学的场景,想起今大家一起深耕破石、剪枝传技的画面,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坚定。
“景年,你看,咱们的约定正在一点点实现。”沈青禾轻声道,眼底闪着亮盈盈的光。
陆景年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却温暖,带着泥土的气息:“是啊,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跟着新法子好好干,不仅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清溪村也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月光下,两人并肩而坐,笔记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那不仅是新耕法和果树管理的要领,更是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远处的田垄上,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泥土的清香,仿佛在诉着春耕的故事,也预示着丰收的希望。
村里的灯火渐渐亮起,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夜色中,与边的星光交相辉映。今夜的清溪村,因为新耕法的实践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这份生机,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结出累累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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