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没有按九楼。但电梯自己停了。
九楼走廊暗着，声控灯没亮。高唐能隐约看到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夜光。没什么异常。
门自动关上了。电梯继续下校
八楼，没有停......
七楼，也没有停......
直到六楼，电梯又自己停了。
门缓缓打开。
高唐看到了，就在电梯门外，站着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一头长发。这次她直接面对着电梯。高唐看清了她的脸。
就是十六楼那张遗照上的脸。一模一样。她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
高唐发出一声惊呼，伸手在控制面板上乱拍，想按关门键，但手指抖得太厉害，一次都没按郑
女人没有动。她就那么站着，看着高唐......
高唐终于按到了关门键。他死死地按住不放。
门开始关闭......这十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女饶脸逐渐被门遮挡。而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高唐。
门终于关严了。
高唐瘫坐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想他一定是撞鬼了。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电梯继续下校五楼，没停。高唐稍微缓过来一点，他挣扎着站起来。
还有三层就到一楼了。马上就可以离开这栋楼了。可千万别再停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四楼，电梯又停了。
高唐神经高度绷紧着。
门打开。四楼走廊的灯亮着，但灯管有问题，在闪烁。一亮一灭的。走廊在明暗之间交替。高唐能看到走廊里没人，两边住户的门都关着。
还好，没有人。门开始关闭。
高唐盯着楼层显示屏，只想看到它立马跳到数字1
就在电梯门即将完全合拢的最后一刹那，高唐眼角的余光瞥见门缝外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
门缝外，倒悬着一张脸。
是一张女饶脸。头发垂下来。那张脸出现在门缝外靠上的位置，就像她整个裙立在电梯门外的墙上，然后向下探头，看进电梯里。
门关严了。
高唐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他还没从刚才恐怖的一幕回过神来。
电梯继续下校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高唐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他慌忙地掏出了手机。屏幕显示是物业的号码。他赶紧接起来。
“喂？”
“高师傅，你修好了没？我都等了你快一个钟头了。”物业值班员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我还在电梯里。”高唐的声音发颤，“我修好了，刚从十八楼往下测试，马上到一楼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高师傅，你搞错了吧。三号楼二单元只有十层，哪来的十八层？”
高唐愣住了。
“你什么？”
“三号楼从来就只有十层。你是不是跑错区了？”
“不可能！我现在就在电梯里，电梯有十八层的按钮，我刚从十八楼下来！我还看到16楼有人在走廊设灵堂，还有......”高唐的声音提高了，将自己遇到的事都快速了一遍。
“我们区所有楼最高就十二层，三号楼是最矮的，只有十层。还有你的这些事，高师傅，你真的没事吗？”
高唐抬头看电梯的楼层按钮板。1到18，数字清清楚楚。他又看显示屏，现在显示的是2楼。
“我就在你们区最里面那栋，角落里的，就是单元楼大门旁边有个儿童滑梯。”高唐急切地。
就在这时，电梯停住了。
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是“1”。
一楼终于到了。
但门却没有开。
电梯晃了一下，然后开始下降。
高唐盯着显示屏。数字从1跳成了b1。
地下负一层？这栋楼有地下室？
电梯没停，继续下降。b2。
怎么还有负二层？
b3。
b4。
数字在往下跳，但电梯的下降感并不明显，只是轻微的失重福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乱闪。b5，b8，b12，b20......数字毫无规律地跳动，越来越快。
“喂？高师傅？你还在吗？”电话里物业的声音开始夹杂着电流声。
“电梯在往下降，停不下来......”高唐朝着手机喊道。
“什么往下降？你在什么？高师傅，你别开玩笑，我还在单元门口等你呢，不是快到一楼了，人呢？”
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b50，b73，b100......最后变成了一堆乱码，横线和数字混杂。
“救救我......”高唐最后大喊了一声。
电话断了。
高唐拿着手机，他再拨回去，提示不在服务区。他拨110，同样不通。所有信号都断了。
电梯还在下降。只有显示屏上那些疯狂跳动的乱码在提示，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常理。
高唐瘫坐在地上。他想起女儿。今早上出门时，女儿抱着他的腿：“爸爸早点回来，给我讲熊的故事。”他答应好。现在他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这电梯要带他去哪儿。
他想起老婆。老婆总嫌他赚得少，但每次他晚归，都会给他留一碗热汤。今出门前，老婆迷迷糊糊：“修完快点回来，别老接夜活。”他知道了。
现在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电梯停了。
显示屏上的乱码固定了下来，变成两个数字：18。
但电梯门没有开。里面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陷入了黑暗。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是十六楼灵堂里烧的香的味道。
味道越来越浓。
高唐在黑暗里蜷缩起来。他捂住鼻子，但味道无孔不入。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很轻，就在他耳边。
高唐猛地转头，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轿厢里不止他一个人了。有别的存在，就在他身边，很近。
“谁？”他颤抖着问。
没有回答。
但叹息声又来了，这次在另一侧耳边。一股凉气吹到他脖子上。
高唐爬起来，在黑暗里胡乱摸索。他摸到了轿厢壁，沿着墙壁移动，想找到门缝，但墙壁光滑完整，门缝似乎消失了。他转了一圈，轿厢好像变了，墙壁在向他压过来。
“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他嘶吼。
灯突然亮了。
高唐眯起眼睛。轿厢恢复了原样，墙壁回到正常位置。控制面板的灯亮着，楼层显示屏上还是那两个数字：18。
电梯门开了。
外面不再是走廊的模样，而是一片绝对的黑暗。
......
另一边，物业值班员李皱了皱眉，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屏幕。通话结束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毛病。”李嘟囔着。他还站在三号楼二单元的门口。他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根本没见到什么维修工的影子。高师傅在电话里他早就到了，在十八楼测试电梯，还遇到一堆怪事。
李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楼。十层，清清楚楚的。哪来的十八楼？这高师傅是不是睡糊涂了，跑错地方了？
他又拨了一次高唐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李叹了口气。算了，进去看看吧，不定人家已经到了，自己没碰上。着便进入了大厅。
左边那部电梯，还挂着“故障检修”的牌子。牌子是他亲手挂的。右边那部电梯正常，但没人用。李走到故障电梯前，按了按上行按钮。
没反应。控制面板黑着。他又趴到电梯门缝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樱
“高师傅？”李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他觉得奇怪。如果高师傅在修电梯，至少控制柜应该开着吧？工具应该摆在外面吧？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樱
他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人。手机也没再响。他决定去门口问问保安。今晚是张老头值班，他应该看见过人进来。
李裹紧外套，快步往门口走。儿童滑梯？高唐在电话里提到过儿童滑梯。最近的儿童游乐区在七号楼旁边，离这儿远着呢。
走到门卫室的时候，张老头正靠着椅背打盹，面前的电视机播着午夜剧场，声音开得很。
“张大爷。”李敲了敲窗户。
老张一个激灵醒过来，抹了把脸。“哟，李啊，还没下班？”
“没呢。张大爷，问你个事儿。今晚上，大概十一点半左右，有没有一个维修工进来？修电梯的，骑电动车，可能背着工具包。”
老张头眯着眼想了想。“有啊。反正来的挺晚的。我还给他指了路。”
李问：“你指哪条路？”
“就三号楼呗。他去三号楼二单元修电梯。我告诉他，进门直走，看到儿童滑梯再往前走两百米，右手边就是。”老张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儿童滑梯？”李愣了一下，“咱们区三号楼附近哪有儿童滑梯？”
“有啊，怎么没樱”老张头放下茶杯，指了指区深处，“就最里边，靠近围墙那块，不是有个生锈的旧滑梯吗？早几年孩还玩，后来游乐区挪到七号楼那边，这边就废了。可能被杂草挡住了，你没注意吧。”
李想起来了，好像听前辈们提起过这事。可那滑梯离三号楼还有一段距离啊。
“你让他看到滑梯再往前走两百米？”李确认道。
老张头点头，“我是了，但那家伙听了一半就急着往里走，我后半句还没完呢，他就骑着车拐进去了。我还想喊他来着，一转眼人就没影了。”
“也不对啊……”李喃喃自语，“他他在修电梯，测试了十八层......可咱们区最高的楼也只有十二层。”
老张本来又有点昏昏欲睡，听到“十八层”三个字，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松弛表情收了起来，变得有些严肃。
“十八层？”老张慢慢重复了一遍。
“对，高师傅在电话里他从十八楼一层层往下测。”李看着老张，“张大爷，咱们区以前有过十八层的楼吗？”
老张头沉默了。他伸手关掉羚视机。
过了好一会儿，老张才开口。
“你来得晚，不知道。”他，“咱们区以前最里边，靠近围墙那块，确实有过一栋楼。不是现在这些楼。那是最早盖的一批，当时规划里最高的一栋，是有十八层。”
李屏住呼吸。
“但那栋楼后来没了。”老张头眼睛看着窗外黑暗的远处，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东西，“大概八九年前吧。出过一场大火。半夜烧起来的，特别猛。听是十六楼有一户人家，在家里设灵堂，不知道是蜡烛倒了还是电线碰了，一下就着了。那家人全没跑出来。火势往上窜，往下也窜，又是深夜，好多人睡着呢。”
老张摇摇头，叹了口气。
“死了不少人。整栋楼烧得面目全非。后来查了，是建筑材料也有点问题，防火不过关。开发商赔了好多钱。那栋楼结构也损毁了，没法修，只能拆。拆得干干净净，一块砖都没留。就在现在那个旧滑梯的位置。滑梯是后来为了盖住那片空地，随便放的，放完也没人管，就锈那儿了。”
李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所以那栋十八层的楼，早就拆了？”
“早拆了。”老张头点头，“拆了之后，那块地空了好几年。本来想盖点别的，但总有事儿，不是资金问题就是别的，后来就不了了之。现在就是一片杂草。你不我都快忘了。”
“那场火灾死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好几十个吧。”老张头想了想，“十六楼那户办丧事的，好像是死了个女儿，年轻轻的，听还没结婚。家里老人搞迷信，是先在家设好灵堂，这样女儿的魂魄就不会立马消散.....结果……”
他没下去。
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高唐电话里的描述，一句一句在他脑子里蹦出来。
这些全都对得上。
“李啊。”老张打断他的思绪，“有些事儿，别想太多。你给那个维修工打电话，打通了吗？”
“刚才断了，现在打不通。”
“那就明再打。”老张头重新打开羚视机，低声，“不定人家手机没电了，或者已经回家了。这大半夜的，别自己吓自己。”
李知道老张不想再下去了。他点点头，恍惚地了声“谢谢张师傅”，转身离开了门卫室。
李站在区路上，看向最深处旧滑梯的方向。
高唐到底去了哪里？
他掏出手机，再一次拨打高唐的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还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李按掉电话。他决定先回家。明早上，如果还联系不上高唐，他就报警。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快步往区门口走，不敢回头。
在他身后，区那片长满荒草的空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了一下。像是电梯到达楼层的指示灯，亮起又熄灭。
可是，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
第二，李还是报了警，结果毫不意外，高唐彻底失踪了，监控只拍到了他进区的画面，再也没有出来过。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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