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的晨光裹着暖意在青石板上流淌,月砚坊的染缸里还浸着未晾干的“烟雨蓝”布料,风一吹,像漾起的春水漫过廊下。阿月正用银剪子修剪嫁衣边缘的流苏,红绸上的缠枝纹在指尖打着转,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叮铃”声——是沈砚送的风铃,挂在檐角有些日子了,今被风一吹,倒比往日清亮了许多。
“阿月姐姐,你看我带谁来了!”念儿的声音像颗滚圆的蜜饯,裹着甜意撞进院子。阿月抬头,见姑娘身后跟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鬓角的白发沾着些晨露,看模样倒像位饱读诗书的先生。
“这位是我爹的老友,周先生。”念儿献宝似的打开老者手里的木盒,里面铺着层暗红绒布,放着方砚台,砚池里隐约映着云纹,“周先生是京城最好的砚工,爹让他给姐姐的嫁妆添块好砚!”
周先生抚着胡须笑了,声音带着墨香:“沈夫人莫怪,苏老弟特意嘱咐,姑娘染布时爱记账,寻常砚台磨墨慢,这方‘云纹端砚’是我攒了三年的料子雕的,发墨快,不伤笔。”他将砚台取出,砚底刻着行字:“砚底藏春,落笔生花。”
阿月指尖抚过砚台冰凉的石面,云纹在晨光里似要流动起来,忽然想起沈砚书房那方用了多年的旧砚,边缘都磨圆了,每次看账本时总抱怨“磨墨要等半盏茶”。她抬头道谢时,眼角余光瞥见沈砚站在巷口,手里提着个食盒,正望着这边笑,披风的带子被风掀起,扫过石阶上的青苔。
“周先生里面坐。”阿月把砚台心收好,转身时撞进沈砚怀里,食盒里的热气从缝隙钻出来,带着桂花糕的甜香,“怎么不进来?”
“怕打扰你看砚台。”沈砚把食盒递过来,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厨娘蒸了新的桂花糕,放了蜜枣,你爱吃的。”
周先生在旁看得直笑:“沈大人这体贴劲,倒比我这雕砚的还懂‘藏锋’。”他指着砚底的字,“这‘春’字,藏在云纹里,得蘸着晨露磨墨才显形,姑娘不妨试试?”
阿月依言取来露水瓶,往砚池里滴了几滴,拿起墨锭慢慢研磨。墨香混着露水的清冽漫开来,砚底的“春”字果然渐渐浮现,像被晨雾洗过的花苞,在石面上轻轻舒展。
“真好看!”念儿趴在桌上,鼻尖都快碰到砚台了,“阿月姐姐,用这砚台写嫁妆清单,肯定能写出金元宝来!”
沈砚敲了敲她的额头:“财迷,你爹没教你不许乱话?”话虽严厉,眼里却全是笑意。
周先生告辞时,沈砚留他吃了碗荠菜馄饨。老先生临走前偷偷塞给阿月张纸条,上面写着“砚侧有暗格,可藏要紧物事”。阿月捏着纸条回到房里,果然在砚台侧面摸到个极细的凹槽,用银簪挑开,里面竟嵌着片薄如蝉翼的玉牌,刻着“月砚坊”三个字,玉色温润,像浸过多年的茶水。
“这是周先生的心意。”沈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本红绸封皮的册子,“嫁妆清单我帮你拟了些,你看看漏了什么。”
册子上的字迹笔锋沉稳,列着“苏木二十斤”“靛蓝三十匹”“银剪一对”,甚至连她常用的那把染布木桨都写在上面,最后一行写着“同心结一对,念儿制”。
“念儿的手艺,怕是系不紧。”阿月笑着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停住——沈砚在空白处画了个的染缸,缸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梳着双丫髻,一个披着披风,手里都拿着木桨,像极了他们俩。
“她系不紧,我来重系。”沈砚从怀里掏出个锦袋,里面装着两根红绳,是用染嫁衣剩下的红绸搓的,“等成亲那,你系一根,我系一根,缠成一股。”
檐角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带着些急促的调子,像在催着什么。阿月抬头看见苏珩站在巷口,身边跟着个穿绿袍的官差,正往这边张望。
“沈大人,宫里来人了。”苏珩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是太后要见阿月姑娘,赏了些东西,让现在就去宫里领。”
官差上前一步,躬身道:“沈大人,沈夫人,太后娘娘听闻您二位婚事将近,特赐了些云锦和凤冠,还请移步慈宁宫。”
阿月心里咯噔一下,捏紧了手里的玉牌。她虽进过几次宫,却从没见过太后,这时候突然召见,总觉得有些蹊跷。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别怕,我陪你去。”
慈宁宫的门槛比想象中高,阿月踩着沈砚的手跨进去时,闻到殿里飘着檀香,混着些微的药味。太后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鬓角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手里摩挲着串紫檀佛珠,目光落在阿月身上时,像落了层薄雪。
“你就是月砚坊的阿月?”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砚你染布的手艺好,哀家这有匹云锦,想让你染成‘霞光色’,给新制的凤袍做里子。”
宫女掀开锦盒,里面的云锦流光溢彩,金线织的凤凰在光下栩栩如生。阿月定了定神,躬身道:“回太后,云锦质地特殊,需用‘七层染’法,每层只染一丝色,得费些时日。”
“无妨,哀家不急。”太后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些暖意,“只是听你那月砚坊的风铃,是沈砚亲手做的?”
阿月愣了愣,随即点头:“是,他风吹过时,像染布时搅动的水声。”
“沈砚这孩子,从就闷,没想到也有这般心思。”太后从腕上褪下只玉镯,比沈老夫人送的那只更通透,“这镯子是哀家当年的嫁妆,玉料里藏着‘岁岁平安’四个字,你收着。”
从宫里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阿月摸着腕上的新玉镯,又摸了摸袖中周先生给的玉牌,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的温度竟差不多,都是暖的。
“太后其实是想看看你。”沈砚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她总念叨我不懂疼人,见了你,该放心了。”
巷口的月砚坊亮着灯,念儿正趴在柜台前写“嫁妆清单”,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把“周先生的砚台”写成了“周先生的盐台”,惹得苏珩直笑。阿月走过去拿起笔,在旁边添了句“檐下风铃一对,沈砚制”,笔尖蘸着新磨的墨,落在纸上时,砚底的“春”字仿佛也跟着颤了颤。
风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格外温柔,像在哼一首未完的歌。阿月望着沈砚的侧脸,他正低头看念儿写的字,嘴角的笑意比食盒里的桂花糕还甜。她忽然明白周先生的“砚底藏春”是什么意思——春不在砚台里,在磨墨时相触的指尖,在递食盒时掀起的披风,在宫墙内外都藏不住的牵挂里。
夜色漫上来时,染坊的灯一盏盏亮了。阿月把周先生的玉牌放进砚台暗格,又将太后赐的玉镯与沈老夫人给的那只并排放在妆盒里。窗外的风铃还在响,和染缸里未凉的水声应和着,像首唱不完的曲子。
沈砚端来热水给她泡脚,指尖划过她脚踝上的红绳——那是念儿下午系的,“新娘子都要系红绳,能系住新郎官的心”。他忽然低声:“成亲那,我想在月砚坊的檐下再挂些风铃,用你染的‘烟雨蓝’布料做铃舌,风吹过时,像你在笑。”
阿月的脚趾蜷了蜷,热水里的涟漪晃了晃,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自己的。砚台里的墨还没干,“月砚坊”三个字在灯下泛着光,檐下的风铃还在唱,像在:春来了,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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