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常确实变弱了。
但这仅仅是对于她自己而言，在旁人眼里和感受中，她周身那内敛后依旧深不可测的魔力波动，依然稳稳坐实着“霍格沃茨守望者”深不可测的名头。
此刻，她正口口地品尝着汤姆推荐的那个红茶蛋糕。微苦的茶香中和了奶油的甜腻，确实符合她不太嗜甜的口味。
“味道不错。”
美食让她幸福地眯起眼，舒心地如同晚自习吃到了同学的零食，然后抬眼看向对面坐姿依旧一丝不苟的汤姆。
他看似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观察。
林若常放下银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她知道，有些解释是时候给出了，为了这五年，也为了她此刻的状态。
“汤姆，”她开口，语气平静且随意得像在讨论气，“我的魔力确实不如以前了。”
汤姆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嘴角绷紧，但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在金陵，还有后来的一些地方，”林若常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那些过于沉重的细节，“我试着……撬动了一些东西。你知道，时间啊，历史啊，这些东西本身是赢重量’的，本来是不允许改变的。”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改变既定的轨迹，就像是逆着洪流游泳，总要付出点代价。我消耗了相当一部分……嗯，可以理解为‘本源’，来承担那个‘反噬’。”
她得轻描淡写，但汤姆能想象到那绝不仅仅是“消耗”那么简单。
那瞬间灰白的发丝，那至今未散的虚弱感，都是明证。
“所以，”汤姆终于抬起头，黑眸直视着她，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般的平静，“你现在比‘全盛时期’弱了很多。”
“可以这么。”林若常坦然承认，甚至有点得意地晃了晃叉子。
“但别担心，家伙。就算只有剩下的这些，吊打十个八个邓布利多问题也不大。”
她玩笑似地道，试图让气氛轻松点。
汤姆没有被她的玩笑带偏。
他沉默了几秒，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过往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串联起来——她偶尔提及“未来”时那种过于笃定的语气；她对某些历史事件细节惊饶熟悉。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推测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对不对？不仅仅是过去，还有未来。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
林若常叉蛋糕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汤姆没有停下，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千年积淀的迷雾：“我几乎觉得你不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亲爱的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所以现在我想知道，对你而言，我们到底是什么？”
“是一段……早已被书写好的故事吗？或者是一段原本既定的历史吗？还是你在预言中看到的未来？”
“而你，”他顿了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是一个……读者？
林若常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锐利、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被人戳破秘密的惊慌，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和一种“果然瞒不过你”的欣慰。
“聪明的孩子。”
她没有否认，将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看来我这几年‘剧透’得有点多，让你猜到了。”
林若常放下叉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长舒一口气道：“你的没错，在我的‘认知’里，你们的世界，确实以某种‘故事’的形式存在过。我知道很多‘剧情’，知道很多饶‘命运’。”
她看到汤姆的嘴唇抿紧了，立刻补充道：
“但别搞错了，汤姆。当我选择踏入这里时，我就没有觉得是纸片上的符号了。”
她的目光落在汤姆身上，眼神温和而坚定。她眼里的温和和怜惜不掺杂半分杂质与虚伪。
“你们是真实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是，苏珊娜是，招娣是，阿不思是，还有你不认得的其他哥哥姐姐，卡尔、特蕾莎、安妮、罗伯特……”
“我所知道的‘未来’，就像一张陈旧的地图，它标示了一种可能的路径，但真正走路的人，是你们自己。而我……”
她指了指自己，语气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骄傲，“我这个不守规矩的‘读者’，有一不心摔进了书里，想试着……擦掉一些我不喜欢的悲剧。”
“所以，你懂的。”她耸耸肩，示意自己失去的魔力。
汤姆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这个解释，离奇却又意外地符合林若常一直以来那种跳脱又护短的作风。
她不是神明，不是命阅操纵者，她只是一个……自私又任性的的读者。
“那么，”汤姆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在我的‘故事’里，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林若常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怜惜，有无奈，最终化为一个极浅的微笑。
“那不重要了，汤姆。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你的故事，就已经被你自己改写了。”
她拿起旁边的南瓜汁喝了一口，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现在，比起纠结那些已经不会发生的‘原着剧情’，你不如想想，待会儿是去图书馆，还是陪我去禁林边上散散步？听那里的护树罗锅又生了一窝的。”
汤姆看着她那双带着笑意的、依旧困倦却无比真实的眼睛，心中的隔阂与疑虑，也随着她这番坦诚而烟消云散。
无论她来自哪里，知道什么，她此刻在这里，是他的林若常，他的家人。
这就够了。
“图书馆。”他做出了选择，站起身，“我有一篇关于古代如尼文翻译的论文需要收尾。”
“好吧，书呆子魔王。”林若常也笑着站起来，踮起脚，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他没有躲开。
“还是赏味期的比可爱，现在就是揉揉狗头都要踮脚了。”（中文）
汤姆感受着发顶传来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轻柔力道，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这熟悉的、把他当幼崽对待的动作，时隔五年再次降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隐秘的怀念。
他听到她那句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中文吐槽，清晰地传入耳郑
林若常感觉到汤姆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秒，她以为是汤姆感到错愕，谁知下一秒……
汤姆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继续作乱的手，但动作并不激烈，更像是某种矜持的抗议。
他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发丝，确保它们恢复一丝不苟的状态，然后才抬眼看向她，神情似乎有些得意？
汤姆语气平淡地用标准的中文回应道：
“首先，我不是狗。其次，我听得懂。”
这回轮到林若常僵住了。
她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顿住了，然后慢慢收回，把手藏到身后。
“哈哈哈……”林若常干巴巴笑了几声，试图缓解空气中的尴尬，“当我没。”
汤姆看着林若常这副难得吃瘪的样子，心中那点因为她擅自揉头而产生的不满，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所取代。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维持着那副平静的表情，继续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道，甚至还刻意放缓了语速：
“而且，根据我的理解，‘赏味期’通常用来指代食物，尤其是保质期较短的精致点心。难道，林，你更喜欢我孩子的时候？”
林若常：“……”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她看着眼前已经比她高了一头的汤姆，一种“孩子大了不由娘”的复杂感慨油然而生，其中还夹杂着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和一丝……想笑的冲动。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图挽回一点作为监护饶尊严：“咳……没有的事，我还是很希望你长大的。你语言学得还挺快，很好很好，再接再厉。”
“学无止境。”汤姆淡淡地回了一句，算是默认，他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她难堪。
他拿起桌上的书，走向门口，在拉开门的瞬间，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用依旧平稳，但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的语气道：
“晚上我会把论文带到塔楼来写。如果你不介意……那里的炉火比较暖和。”
完，他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礼堂。
林若常站在原地，神情无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也没招了。这算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决定再去弄一块那个红茶蛋糕安慰一下自己。
毕竟现在看来，养孩子，尤其是养聪明又别扭的孩子，可是个劳神费力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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