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日的等待,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浸染着焦灼与肃杀。京城内外,明松暗紧的态势达到了顶峰。
沈暮辰坐镇镇国公府临时设立的前线指挥所,各种情报如雪片般汇聚而来,又化作一道道指令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他几乎未曾合眼,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锐利而专注。
苏晚宁亦未安寝,她协助整理情报,调配各方所需的特殊物资(如应对可能毒烟的解药、辨识信号烟色的特制琉璃镜等),并密切关注着“闻香阁”与“博古斋”的气味动向。她调制的一种能够暂时压制“引魂”香感应的药粉,被分发给参与核心围捕行动的人员,以备不时之需。
行动前一日,所有参与“净夜”行动的兵马、高手,均已按计划抵达预定位置,完成了隐蔽。京郊庄园外围,如同被无形的铁壁悄然合围。李将军、王将军的部队化整为零,藏身于丘陵、树林、废弃村落,对外只称是“京营拉练”。冯远调派的刑部与大内高手,则与沈暮辰亲自挑选的二百靖安侯府旧部及枢密院精锐,秘密控制了庄园西面后山的所有险要路径,并发现了三条疑似密道出口的隐蔽山洞,均已派人暗中封堵监视。
城内的冯远也传来消息:钱管家于前夜突然“暴病”,被周府送入城外一家相熟的医馆“静养”,实则是被“影子”组织悄然转移保护起来。同时,城内几家与“影子”有牵连的商铺、车马行,都有不同寻常的人员和货物调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清理或转移。
“他们要动了。”沈暮辰看着最新汇总的情报,沉声道。种种迹象表明,“影子”并未察觉已被反包围,而是按照“密丸”指令,在为子夜时分的集会与可能的后续行动做最后准备。
是日,色阴沉,午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入夜后雨势渐停,但乌云未散,月色星光俱无,地间一片浓墨般的黑暗。这无疑给隐秘行动增添了困难,但也为信号烟的识别带来了挑战。
亥时初,沈暮辰下达了最终指令:“各部按计划,向庄园核心区域潜行逼近,务必在子时前完成最后合围,封锁所有出口。行动以红色焰火为号,见到庄园后山升起青红色烟雾或听到庄园内传出三长两短哨音,即刻发动总攻!格杀负隅顽抗者,生擒首脑及持有文书账册者!”
命令通过训练有素的信使,在暗夜中无声传递。包围圈开始如同缓慢收缩的巨蟒,向着庄园蠕动。
沈暮辰亲率五十名最精锐的好手,如同鬼魅般穿过湿滑的山林,抵达庄园西侧后山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庄园的密林高地。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庄园内的布局:前后三进,左右各有跨院,后花园倚着山势,假山亭台错落。此刻,庄园内大部分房间黑暗无光,只有前院门房和后院几处厢房亮着微弱的灯火,人影稀疏,仿佛寻常大户人家深夜景象。
但沈暮辰的千里镜中,却看到了更多细节:后花园假山附近,有数道黑影在无声移动;几处厢房的窗户纸后,隐约有人影伫立,似乎在观察外面;最重要的是,后山制高点那个白搭好的棚子下,此刻正蹲伏着两个人影,面前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准备释放信号烟的火盆或香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气和一种无形的紧张。虫鸣似乎都消失了,唯有夜风拂过林梢的沙沙声响。
子时将至。
突然,庄园后山制高点,一点暗红色的火光亮起!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花香与树脂焦糊味的青红色烟雾,从棚子下袅袅升起!烟雾在无风的夜空中笔直上升,虽然颜色在暗夜中不甚醒目,但在沈暮辰特制的琉璃镜片中,那青红色的色泽却异常清晰!
信号烟!果然在子夜准时点燃!
几乎在烟雾升起的同时,庄园内数处原本黑暗的房间,骤然亮起灯火!人影憧憧,脚步声、低语声隐隐传来!显然,潜伏在庄园内外的“影子”成员,看到了集结信号,开始向核心区域汇聚!
“发信号!动手!”沈暮辰毫不犹豫,对身边亲卫低喝。
“咻——啪!”
一枚赤红色的焰火尖啸着冲上夜空,炸开一朵耀眼的红花!在漆黑的夜幕下,这信号无比醒目!
“杀!”
“官兵剿贼!降者不杀!”
震的喊杀声从庄园四面骤然爆发!早已蓄势待发的官兵与高手,如同决堤洪水,从藏身处涌出,火把瞬间点亮了夜空,刀光剑影映照着一张张肃杀的面孔!
庄园内顿时大乱!惊呼声、怒吼声、兵刃出鞘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不要乱!按计划撤退!”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在庄园内某处响起,试图控制局面。但突如其来的围攻彻底打乱了“影子”的部署。
官兵训练有素,按照事先划分的区域,迅速分割包围,逐屋清剿。抵抗异常激烈,“影子”成员多是亡命之徒或训练有素的死士,且熟悉庄园地形,利用房屋、假山、树木进行顽抗。箭矢从暗处飞来,火油罐被掷出点燃,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沈暮辰在高地上冷静观察,迅速判断出几处抵抗最顽强、且有高手气息波动的区域,很可能就是首脑聚集或财物存放之处。
“冯大人,带人攻左翼那座亮灯的二层楼!李将军,压制前院,防止他们向前门突围!王将军,分兵支援后花园,那里假山复杂,恐有密道!”他通过旗语和传令兵,快速调整部署。
他自己则带领五十名精锐,如同尖刀般,从西侧直插庄园核心的后院主屋区域!那里灯火通明,人影最为密集,且不断有指令传出,显然是指挥中枢所在!
沿途遭遇数股阻击,皆是悍不畏死的死士。沈暮辰剑光如龙,所向披靡,身后精锐亦是个个骁勇,很快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主屋院落之外。
只见院门紧闭,墙头有弓箭手不断放箭。院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呼喝声,似乎里面也发生了变故。
“撞开院门!”沈暮辰下令。
几名力士抱着临时找来的粗木,狠狠撞向院门!
“轰!”院门被撞开的刹那,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十余名黑衣死士正与几名同样装扮、但袖口绣有金色纹路的人激烈厮杀!那几名金纹黑衣人武功明显更高,出手狠辣,似乎在阻止死士靠近主屋正厅。而正厅大门洞开,里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和箱笼翻倒的迹象。
内讧?还是灭口?
沈暮辰无暇细想,挥剑加入战团:“官兵在此!放下兵器!”
他的加入瞬间打破了院内的平衡。黑衣死士见官兵涌入,更加疯狂。而那几名金纹黑衣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虚晃一招,撇开死士,身形如电,向着主屋后方疾退,显然想从后窗或密道逃脱!
“想走?”沈暮辰岂容他们脱身,长剑一振,身随剑走,直追其中一名看似头领的金纹人!同时喝道:“拦住其他人!控制正厅!”
精锐们立刻分头行动。
那金纹头领轻功极佳,几个起落已到后墙根,反手打出数枚泛着蓝光的毒针!沈暮辰早有防备,剑光一卷,将毒针尽数磕飞,同时一掌拍出,雄浑掌力隔空击向对方后心!
金纹头领被迫回身格挡,“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各退一步。借着院内火光,沈暮辰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一个年约五旬、面容阴鸷、左颊有一道寸许长刀疤的老者!此人眼神如毒蛇,手中握着一对奇形短龋
“沈太保,果然名不虚传!”老者声音嘶哑,带着恨意,“坏我大事,今日留你不得!”
“逆党余孽,还敢猖狂!”沈暮辰不欲多言,剑势展开,如长江大河,将老者笼罩其郑这老者武功奇高,招式诡谲阴毒,沈暮辰一时竟难以拿下。
另一边,其余精锐已解决了顽抗的死士,冲入正厅。厅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文书散落一地,几个箱笼打开,里面竟是黄白之物和账册信件!两名文士打扮的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焚烧一些纸张,被官兵当场制服。
“大人!找到名录和账册了!”一名精锐捧着一摞用油布包裹的书册冲出。
沈暮辰精神一振。而与他缠斗的老者见状,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嘶吼一声,不顾自身空门大露,双刃齐出,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沈暮辰冷哼一声,身形微侧,长剑如灵蛇吐信,精准地刺入老者右肩,同时左手化掌为指,连点其胸前数处大穴!老者闷哼一声,双刃脱手,踉跄倒地,被赶上来的亲兵死死按住。
“带走!严加看管!”沈暮辰收剑,目光扫过火光冲的庄园。各处战斗声已渐次平息,官兵正在清剿残敌,搜捕逃匿者。
这一夜,京郊庄园火光染红半边,喊杀声惊破子夜寂静。盘踞数十载、图谋不轨的“影子”组织核心,终于在沈暮辰精心策划的“净夜”行动中,遭受了致命的重创。
然而,当沈暮辰步入那满是文书财物、却已空无一饶正厅深处,看着后墙上那道刚刚被撞开的、黑黝黝的密道入口时,他知道,这场较量,或许仍未完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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