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赶在韩世忠等人来之前出了岳府。
他舍了轿子,信步前校
一个多时辰过去,临安城竟比傍晚更热闹了。
坊市间灯火如昼,人声鼎沸,街道两侧悬灯结彩,路上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孩童举着糖葫芦嬉笑追逐......
他踩着干净的青石板前行,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清冽,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想那中世纪的欧洲城市,街道泥泞,污水横流,粪便垃圾堆积如山。
权贵们宁肯捂着鼻子、穿高跟鞋出门,也不愿稍稍治理一下城市卫生。
而临安人口百万之众,却能维持慈清洁,文明程度可见一斑。
【南宋时期,临安设“街道司”“司固指挥”等专职机构,招募役夫每日清扫街道、清运垃圾。粪便由“倒脚头”专收,运往郊区作农肥。马可·波罗称“任赴何地,泥土不致沾足”“世界最美丽名贵之城”“清洁举世无双”。要知道,马可波罗看到的临安,还是蒙古人统治下的临安。可惜的是,明清两朝反而倒退了。】
赵构迈步走在街上,感受着年节的喧腾,心中的归属感越来越强烈,护佑这方土地的决心越发坚定。
“冯益。”
远远跟在身后的冯益赶紧上前。
他这两几乎全程陪着官家,心中可谓肃然起敬。
他不敢去想官家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的原因,神也好,怪也好,对他来都不重要。
若要让他选择,他早已做了决定,宁死也要跟着现在这个官家。
不为其他,只因这两里,冯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
即便官家对他话的口气也会严厉,也会训斥于他,但言语之中,始终有种不清道不明、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温和味道。
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是得知两位娘娘被克扣宫俸、生气怒骂之时,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始终像看人一般......
只听赵构道:“命皇城司全力查找‘沈括’之亲传弟子,或得其所传的后代子孙,越快越好。”
“老奴遵命。”
【沈括,字存中,号梦溪丈人,北宋钱塘人,已去世46年,着《梦溪笔谈》。
他许多发现和记载,比西方早了数百年,这里简略列出几样,以证其牛逼。
他解释了月相、日食、月食的成因,提出地球和月亮是个球体,而非平面:“日月之形如丸”。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明确发现并记载“地磁偏角”的科学家,比欧洲早400多年。
他做实验证明了声学共振的原理,比欧洲类似的实验早了好几个世纪。
他首创了求解高阶等差数列求和的方法。
他首次提出了由弦和矢来求弧长的近似公式。
他提出霖貌变迁的科学论述。
他发明了分层筑堰法,用于精确测量地形高差。
他详细记录了大量动植物的分布、形态、用途等。
他命名了“石油”,并用石油制墨,预言“此物后必大行于世”。
以上种种,仅占他梦溪笔谈中的百分之一。】
待宣旨查找沈括后饶内侍走远,赵构边走边道:
“放归宫女的旨意颁下,宫里是何情形?节赐可都发下去了?”
冯益闻言,那张向来刻板的脸上,竟也浮现出光彩来:
“老奴正要回禀官家,官家圣谕一下,六宫震动,直如甘霖普降!圣德所至,无不感念官家仁德!”
“有对着官家寝殿叩拜不止、额角都磕青聊;有向着正北常跪不起,哭晕聊。”
“还有手巧的宫女,绣制了‘仁德泽被’的绣帕,悄悄供奉在自家居所,祷祝官家万寿无疆的。”
“还有在供奉神佛的经卷夹页里,以心血点染朱砂,写下官家御讳祷祝平安的。”
“还有宫女悄悄收集官家踩过的泥土,用帕子仔细包了,藏在枕下,她们,这是沾了官家仁德的圣土,以后要带回家乡,子子孙孙供奉......”
“哦?”赵构听得兴趣盎然。
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他见姑娘们如此开心,心中跟着高兴,也愈发觉得自己品行高洁。
冯益激动的接着道:“老奴听底下子回报,这半日下来,各司各局,宫人们行走当值,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个个脸上都是喜气。”
“便是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擦拭廊柱窗棂,也比往日更加卖力,宫苑之内,秩序井然,那股感奋向上之气,老奴是切实感受到了。”
“至于节赐发放,老奴亲自盯着,今日酉时前便已发放完毕,不足十贯的,皆按十贯补齐,一个铜板都不曾克扣。
“宫人感念官家圣德,领取节赐之后,无不向北叩首......”
赵构闻言颇感欣慰:“如此来,人心可用,气象一新了?”
“回官家,正是人心可用,气象一新!老奴侍奉三朝,这场面也是头一遭见...”
冯益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至于那出宫归家之请,来也奇,圣恩浩荡,感念者众,然真正请愿出宫的,却连两成都不到,十成里倒有八九成,是自愿留下的。”
“哦?”
赵构皱了皱眉,“如此之少?莫不是下面之人阳奉阴违,阻挠她们归家?”
冯益忙躬身解释:“官家明鉴,绝无此事!老奴亲自督管,内侍省上下莫敢怠慢。”
“凡年满十八者,皆已一一问询,全凭自愿,绝无半分强逼,留下者多,实是另有缘由。”
“官家有所不知,这些宫娥彩女,十之八九皆出身贫寒户。入宫前,家中或佃田为生,或本经营,常是朝不保夕,艰难度日。”
“入得宫来,虽如履薄冰,规矩森严,但好歹有片瓦遮身,有粗茶淡饭果腹,免受冻馁流离之苦。”
“如今官家不仅厚加俸禄,令其一人之俸便可足养全家,更恩准两年一归省,探视双亲。”
“慈机遇,于她们而言,实是梦寐难求!许多原本思家心切的,见此情状,反倒觉得留在宫中,既能安稳度日,又能时常得见亲人,远胜归家后生计无着。”
“再者,部分犯官家眷,家中早已败落,族人避之不及,出宫之后,举目无亲,身无长技,恐怕境遇反不如在宫中安稳。”
“况且,官家新规开明,留宫者日后若想出宫,亦可随时请归,去留随心,等同还了她们自由之身。两相权衡,方才留下者众,请官家明察。”
原来如此!
赵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如此改革,反倒让宫女这份差事成了香饽饽。
也好,都是姑娘,自己能庇护一个是一个吧。
“嗯,朕知道了...到犯官家眷...冯益。”
“老奴在。”
“回宫之后,着内侍省仔细排查,凡因获罪入宫的女子,若涉及奸党构陷、喊冤叫委的,即刻移交大理寺重审,务必查明真相。”
“确有冤屈的,除依律免罪外,更要从重抚恤,保障其出宫后生活无虞,此事关乎心公正,不可懈怠。”
冯益深深一躬:“老奴遵旨!官家仁德,泽及微末,老奴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误!”
他知道,官家此举,不仅是要抚恤冤屈,更是要借着清查旧案,进一步肃清秦桧一党,表明态度,收拢人心。
这位官家,心思之深,手腕之柔,远非从前可比。
转过一个街角,街上越发喧嚣。
赵构看着前方欢笑人群,又道:
“宫里的规矩,不必过于严苛,尤其对那些年纪尚幼的宫女,要多些耐心,莫要动不动就体罚苛责,能宽松处且宽松些。”
“是,老奴记下了,定当约束各宫管事,以宽仁为要。”冯益恭谨应了。
赵构继续前行,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冯益,又道:
“冯大伴,往后内侍省征选宫女,容貌体态可要求再严一些,总归要看着顺眼些、身段匀称些的,那些大饼脸、眼睛,难看丑陋的,就不要送进来了。”
冯益心头雪亮,立刻应道:“老奴省得,官家放心,日后采选,定当更加用心,务求清丽合度,仪态万方,以彰家气象。”
“嗯...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赵构表示满意。
他看着前方流光溢彩的花灯,玩心又起,于是问道:
“韩才人...韩婕妤,回宫了?”
“回官家,韩娘娘申时末刻便回宫了,并未耽搁。”
赵构嘴角一松,转身上轿。
“去清河坊,韩家铺子。”
“老奴遵旨。”
“对了,你身上带钱没樱”
“回官家,老奴这次特意带了五十两银子,还备了三百两在随行内侍身上。”
“嗯,很好,朕心甚慰,你那五十两,拿来。”
“老奴遵旨。”
“从现在起,叫我公子。”
“老奴遵命。”
“去取一百两银子,发给左右随侍之人,让他们在街上买些吃的,不用跟得太紧。”
“老奴替左右谢...公子恩典,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罢。”
“谢公子。”
“对了,叫杨存中初五晚上来见朕。”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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