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禀奏上元节赏灯安排,奏请减免官办商铺三日租税,以显朝廷与民同乐。
兵部奏报各路大军粮草调运、军饷发放情况,言及国库骤丰,户部拨款顺畅,军中士气高昂。
户部禀奏部分州府因战乱、灾情而减免夏秋税赋。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联名禀奏追查秦桧余党进展,已逮捕、审讯数十人,案情复杂,仍在深入。
工部禀奏廉政司总部衙署选址已定,就在御街之东,原属张俊空宅,占地颇广,稍加改建即可使用。
桩桩件件,赵构逐一批示。
他尤其对那些受害忠臣家属极为看重,指示优加抚恤,对下落不明之人加紧查找。
接下来,司农寺禀奏了推广占城稻的具体措施,包括选种发放、农具补贴、编撰《占城稻种莳法》,抽调精通农事之官吏,分赴州县督导播种等等。
粮食问题是赵构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他听得仔细,不时发问。
奏对间,他忽然想起一人,开口问道:
“朕曾听闻,有一位名唤‘陈旉’的隐士,于农事一道极有心得,曾言‘土壤肥力,可循其理而增之’,又倡‘桑基鱼塘’之法,能养地富民。不知此人现在何处?若能寻得,延请入司农寺,专研农桑,当为大善!”
殿中群臣闻言皆是一愣。
陈旉?
此名闻所未闻!
司农寺官员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司农寺卿“李若虚”回禀道:“启禀陛下,臣等...孤陋寡闻,未曾听闻此位隐士之名。然陛下既有此谕,臣定当会同吏部,着令地方有司用心察访,一旦寻得,即刻禀奏陛下!”
赵构闻言难免遗憾,自己只记得陈旉是南宋初期人,着有农书,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出书、什么时候成名的全不记得。
他点零头:“无妨,诸卿留意即可。农桑乃国之根本,新稻种要推广,耕种之法也要不断精研改进,此事,司农寺需得用心。”
“臣遵旨。”
李若虚领命,心中将“陈旉”这个名字牢牢记下。
【陈旉为南宋着名农学家,隐居不求仕进,于绍兴十九年(七年后)写成《农书》三卷,系统阐述了南方水稻栽培、土壤改良、农具使用、蚕桑养殖等技术。书中提出土壤改良理论,强调通过合理施肥、轮作等方式维持并提升土壤肥力,思想极为先进。而此时的他,心中理论刚刚成型,尚未宣于人知,不知当他得知子今日对他的评价,是何想法。】
吏部尚书周三畏尚未到任,吏部侍郎司徒茂出列奏道:
“启禀陛下,前日陛下问及福建路漳州知府‘孔玄’其人为官风评及会试文章复核一事,臣等已详查。”
“孔玄系建炎二年进士,其会试文章经礼部旧档复核,并无明显疏漏。其任漳州知府五载,考课评语皆为‘中织,粮赋征收如额,府库出入有常,刑狱亦无大错,无功无过。”
赵构听闻此言,就像眼中进了沙子,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眉头更是紧皱。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历史上那个在岳飞死后,李娃带着幼子被流放至福建时,上书秦桧建议“绝其廪给,以饿毙其家”的卑劣人!
此獠行径,虽因自己穿越而未能实施,但其心可诛!
赵构对此类投机钻营、心性刻毒的人极为厌恶!想到这个王鞍,他的声音便带着明显的不耐:
“无功无过?岂非庸碌无为、尸位素餐?这种人,守成尚且勉强,遇事岂能指望?吏部考评,难道只看账目是否清楚,案子有无错判?”
“漳州地处东南,海贸或可有为?教化或可深入?民生或可改善?这些呢?全无建树?”
“还有,其为人处世如何?可有结党营私之举?可有阿附权贵之嫌?可有苛待下属、欺凌百姓之事?给朕再查!着福建路提刑司、转运使司协助,给朕仔细查!”
“朕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中织之才,还是‘过’而未显!查清楚了再报!”
赵构这番话近乎苛责,也是他今日第一次流露出严厉的语气。
吏部侍郎司徒茂额头冒汗,连声称是,哪敢多言。
殿中群臣见陛下对一位偏远地方的知府流露出如此强烈的厌恶情绪,皆感意外,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暗忖:
这漳州孔玄,远在千里之外,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陛下?竟让陛下如此念念不忘,非要深究错处?
接下来,又有几位官员就漕运疏通、盐税征收、地方吏治等具体事务上奏。
赵构凭借自己历史研究生的学识和超越时代的洞察力,一一给予清晰明确的批示。
许多陈年积弊,在他几句点拨之下,竟然豁然开朗,有了新的解决方向。
群臣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敬佩。
子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仁德、自信、睿智,无不透露出明君气度。
那些新近提拔的官员如范澄之、刘子羽、范如圭等人,他们原本以为陛下只是手段雷霆,没想到在处理繁杂政务时,竟也能如此缜密周全。
于是,他们要么惊叹于传言不实,要么更加确信,陛下过去是被秦桧一党蒙蔽裹挟,如今方显真龙本色!
熟悉陛下的人,如王次翁、沈虚症汤怀仁等,内心则越发震惊,暗自揣测陛下之前是否一直在隐忍藏拙?
王十朋和岳云等年轻官员,以及岳飞和刘锜等武将,早已被陛下折服,直把陛下当做神明。
首相赵鼎目光灼灼的看着龙椅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官家,暗叹五年没见,官家竟变成了这般圣明!
当最后一位奏事的官员退回班列,殿中复归寂静。
冬日晨曦透过高窗,在御座前投下几道斜长的光柱,细微的尘埃在光中浮动。
赵构本是贪玩闲散的性子,昨夜还没睡好,没曾想经过这番奏对后,心中却涌起一股热流。
一半是扯着他的责任,一半是推着他的野心。
这些日子里,他得了不少福利,玩得甚是开心,是时候为这个时代真正的做些事了。
只听他开口道:“朕登基以来,外有金虏虎视,内有奸佞蔽日,十余载寒暑,常思富国强兵之策,这些年隐忍不发,并未敢虚掷光阴,于格物一道,偶有所得。”
群臣闻言,全都目光灼灼望向御座。
赵鼎、岳飞、王十朋等人目光有神,满是期待。
沈虚症汤怀仁、司徒茂等原秦桧一党,则心怀忐忑,唯恐陛下又弄出什么惊人之举。
赵构环视群臣,缓缓道:
“朕观古今兴衰,国之强盛,非止于朝堂庙算、疆场刀兵,亦在器用之利,技艺精粗!”
“昔黄帝造车舟,嫘祖育蚕桑,乃有华夏之始!汉武时冶铁铸犁,深耕广种,至唐有曲辕犁兴,水车遍野,方得开元盛世。”
“其道何在?皆在‘工技’二字!”
“工者,百业之基;技者,兴邦之要。匠人制器,农夫稼穑,舟师驭海,兵卒操戈,乃至织女飞梭,医者施针...其间蕴含之理法,若能深究穷研,推陈出新,则国之筋骨血脉,自当雄健。”
“今日金寇如豺狼在侧,所恃者,不过铁浮屠之坚,拐子马之疾,然只需掌握其法,铁可更坚!快亦可破!”
“我大宋欲中兴,非止于厉兵秣马,更需革新军器农具,精研舟车营造。至粮秣充足,铠甲坚固,兵器锐利,辅以高昂士气,金贼何以为惧?”
群臣闻听此言,皆暗暗点头。
这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却难。
泱泱华夏几千年积累方有今日之技艺,革新就革新?
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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