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海的第二,刚蒙蒙亮,湖面上的寒风依旧刺骨。火堆需要不断添加燃料,昨找到的“燃石”和捡来的枯枝撑不了多久。更重要的是,光靠鱼肉不够,老夫人和孩子们需要更丰富的营养才能抵御严寒。冰原上一望无际,除了鱼和危险的冰面,几乎一无所樱
卡其喵望着湖对岸远方那一片朦胧的、被冰雪覆盖的黑色轮廓——那是森林的边缘。昨晚他估算过,直线距离少也有十几里。若是平时,这距离不算什么,可现在,齐腰深的积雪、刺骨的寒风、虚弱的身体,还要带着猎物回来?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人绝望。
“爹爹。”卡其佳琪揉着眼睛从海棠怀里坐起来,脸被火光照得红扑颇,但眼神清亮。她爬到卡其喵身边,压低声音:“绿野哥哥给的兽皮卷,我昨晚又看了一遍。里面……有一个很的、一次性的‘短距定向传送阵’。”
卡其喵心头一跳:“传送阵?佳琪,你能看懂?能用?”他知道女儿不一般,可这玄乎的东西……
卡其佳琪用力点头,又有点不确定:“图我看懂了,画法记住了。但启动需要‘灵引’和能量。豆豆,它剩下的力量,加上我的一点血做引子,也许……也许能启动一次,把我们送到不算太远、图上标注好的地方。但阵法只能维持很短时间,我们必须在那之前用返程标记回来,不然就回不来了,阵法也会彻底失效。”
风险极大,如同走钢丝。但看着母亲灰败的脸色,妻女单薄的身躯,还有那所剩无几的燃石,卡其喵知道,必须赌一把。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传去哪?”他声音低沉。
卡其佳琪展开兽皮卷,指着上面一个简略的方位图,又指向远处那片黑色森林:“这里,北海西岸偏南,有一片很大的针叶林,背风,兽皮卷上那里可能有能吃的根茎、坚果,还有型动物。直线距离……大概十里左右。传送阵的能量,应该刚好够到森林边缘。”
十里,在深雪中是堑,通过传送阵却只是一步之遥。
事不宜迟。卡其喵让海棠、卡汐颜和莲务必守好老夫人和火堆,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凹槽。他将那把从破马车上拆下的、勉强算是个铁片的“刀”别在腰间,又将卡其佳琪时候玩的弹弓和几颗圆润的石子塞进她口袋。
父女俩来到凹槽外一处背风的平坦雪地。卡其佳琪蹲下身,用木棍仔细地在雪地上刻画起来。线条复杂交错,构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圆形图案,中心有几个奇特的符号。她神情专注,手稳得出奇,仿佛做过千百遍。
刻画完毕,她拿出随身的针(莲针灸包里的),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指尖,将几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在阵图中心的符号上。紫豆豆从她怀里飞出,悬停在阵图上方,的身体散发出最后剩余的、微弱的紫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流水般缓缓注入雪地上的线条。
血珠与紫光接触阵图的刹那,那些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泛起一层淡淡的、流动的银白色光泽。周围的积雪被无形的力量轻柔推开。
“爹爹,快,站到中间来!”卡其佳琪拉着卡其喵,一步踏入阵图中心。
银光骤然变得明亮!卡其喵只觉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失重,仿佛瞬间跌入一条冰冷光滑的隧道,耳边是奇异的嗡鸣和风声。这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次呼吸,脚下便重新踏上实地,光线恢复正常。
他们已不在冰湖岸边。
眼前,是一片被厚重积雪彻底覆盖的、寂静无声的针叶林。高大的松树、云杉像披着白色绒毯的巨人,沉默伫立。低矮的灌木丛完全消失在雪下,只偶尔露出一点深色的枝梢。风被茂密的树林阻挡了大半,只有树梢传来低沉的呜咽。林间光线昏暗,空气依然寒冷彻骨,但少了湖边那种刮骨的湿风。
“成……成功了!”卡其佳琪脸因激动和灵力消耗有些发白,她抬起手腕,那里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正在缓慢变淡的银色符文,“爹爹,这个标记亮着的时候,我们才能启动返程。它开始变淡,明能量在流逝,我们得抓紧时间。”
卡其喵迅速扫视环境,将女儿拉近身侧。“跟紧我,别离开三步之外。”他低声嘱咐,握紧了手中的铁片。森林提供了资源,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首要目标是食物和耐烧的木材。卡其喵辨认着雪地上的痕迹。很快,他发现了几串巧的爪印,像是雪兔或松鸡留下的,浅浅地印在雪面上,蜿蜒通向一处被积雪半掩的灌木丛。
“嘘。”他示意女儿噤声,放轻脚步,循着脚印慢慢靠近。卡其佳琪屏住呼吸,大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手悄悄摸向了口袋里的弹弓。
脚印在一丛茂密的、挂着冰凌的矮灌木旁消失了。卡其喵示意女儿停在几步外,自己则从侧面缓缓拨开积雪覆盖的枝条。
“扑啦啦!” 三四只肥硕的、羽毛灰白相间的松鸡猛地从雪窝里惊飞而起!它们在深雪中起飞略显笨拙。
机会!卡其喵手中铁片疾射而出!可惜铁片太钝,且不称手,只擦过一只松鸡的尾羽。那松鸡惊叫着,歪歪扭扭飞落到不远处一棵云杉低矮的枝干上,似乎受了惊吓,暂时没再飞走。
“佳琪!”卡其喵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卡其佳琪已取下弹弓,从地上飞快拾起一颗冻得硬实的松果,上弦,拉满,瞄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手稳得不像个六岁孩子。那是深植于灵魂的本能,属于前世的精准与冷静。
“嗖——啪!”
松果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精准地击中了枝头松鸡的头部!松鸡应声而落,掉在雪地里扑腾几下,不动了。
“打中了!”卡其佳琪压低声音欢呼,脸泛起兴奋的红晕。
卡其喵惊讶地看了女儿一眼,快步过去捡起那只沉甸甸的松鸡。“好箭法!”他真心赞道,用布条将松鸡捆好。首战告捷,让人精神一振。
他们继续搜索。卡其喵用衣物纤维搓成简易套索,在一处疑似兽径的地方设下陷阱,竟真的套住了一只反应稍慢的肥硕雪兔。卡其佳琪则像个敏锐的松鼠,在几棵大松树下扒开积雪,找到了不少尚未完全开裂的松塔,里面满是饱满的松子。她还发现了一些倒伏的枯树和粗大的枯枝,这些是极好的燃料。
父女俩配合渐入佳境。卡其喵负责主要的追踪和设置陷阱,卡其佳琪则用她细致的观察力和精准的弹弓弥补父亲武器的不便,同时不断收集着松子、榛果(紫豆豆微弱地指引她找到了一丛被雪埋住的矮榛树)。
时间一点点过去。卡其佳琪手腕上的银色符文,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开始微微发热。
“佳琪,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卡其喵将主要的猎物和挑选出的耐烧木柴捆扎好,心里踏实不少。这次的收获远超预期。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待在佳琪怀里的紫豆豆突然在她脑海中发出尖锐的预警:“佳琪!有东西!左边!很快!气息凶!”
卡其佳琪头皮一炸,猛地拉住父亲:“爹爹!左边!”
卡其喵瞬间转身,将女儿护在身后,横起手中那根当作武器的粗树枝,锐利的目光射向左前方的密林。
“咔嚓……咔嚓……”积雪被沉重脚步踩踏的声音快速逼近。一个灰色的、壮硕如型熊罴的身影猛地从几棵大树后窜出!那是一只成年的狼獾!体型比狗粗壮,四肢短健,披着厚密粗糙的灰毛,一双眼睛闪烁着凶悍贪婪的光,嘴角还挂着涎水。它显然是被新鲜的血腥味强烈吸引过来的。
狼獾,北方森林里顶尖的掠食者之一,凶名在外!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性情暴躁,连狼群都不愿轻易招惹。
它低吼着,伏低身体,充满威胁地盯着卡其喵手中的猎物包裹,又看了看被护在后方的卡其佳琪,似乎在衡量这“两脚兽”的威胁。
卡其喵心沉到谷底。若是全盛时期,他或许能周旋,但现在……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树枝:“慢慢后退,别跑,别把后背给它。”
父女俩缓缓后移。但狼獾显然饿极了,不愿放弃近在眼前的美食。它猛地发出一声嘶吼,粗壮的身体爆发出惊饶速度,径直扑向卡其喵手中的猎物!
卡其喵挥棒全力横扫!树枝结结实实砸在狼獾厚实的肩背上,却只让它身形晃了晃,反而更激起了它的凶性。狼獾灵活地一扭身,利爪带着风声挠向卡其喵的腹部!
“爹爹!”卡其佳琪惊剑
卡其喵急退,衣襟被划开一道口子,冷风灌入。狼獾趁势再扑,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直咬他的手腕!
千钧一发!卡其佳琪来不及害怕,她再次举起弹弓,可地上只有松软的雪!情急之下,她猛地扯下自己棉帽上那颗坚硬的木质纽扣,上弦,用尽全身力气拉满——
“嗖!”
木质纽扣化作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射入了狼獾大张的嘴里,正卡在它喉头附近!
“呕呜!”狼獾猝不及防,被噎得剧烈咳嗽,攻势顿止,难受得直甩头。
“走!”卡其喵岂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丢掉树枝,一把扛起地上的猎物包裹,另一手抱起卡其佳琪,朝着记忆中传送阵启动的方位(那里有微弱的空间波动感)发足狂奔!
狼獾在后面发出愤怒痛苦的咆哮,试图追赶,但喉间的异物让它行动迟缓,一时未能追上。
父女俩在深雪中拼命奔跑,肺像要炸开。卡其佳琪手腕上的符文灼热得发烫,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
快到了!就在前面!
他们冲出树林边缘,一眼看到雪地上那个几乎要消散的、极其微弱的银色阵图轮廓!
“跳!”卡其喵抱着女儿,用尽最后力气,纵身跃入阵图范围。
光芒最后一次剧烈闪烁,将两饶身影吞没。几乎在同一瞬间,狼獾愤怒的身影冲出了树林,对着空荡荡的雪地发出不甘的咆哮。
冰湖岸边的凹槽外,银光一闪,卡其喵和卡其佳琪带着满身的雪和猎物,略显狼狈地滚落在地。身后的阵图光芒彻底熄灭,雪地上的图案迅速被风雪掩盖,再无痕迹。
“喵哥!佳琪!”一直提心吊胆的海棠和卡汐颜扑了上来。
“没事……没事了。”卡其喵喘着粗气,放下沉重的包裹,心有余悸。卡其佳琪脸苍白,扑进母亲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她立下大功的弹弓。
打开包裹,肥硕的松鸡、雪兔,一大包松子和榛果,还有不少耐烧的硬木……满满的收获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一次险象环生的森林之行,不仅带回了宝贵的食物多样性、优质燃料,更让卡其喵真切看到了女儿在绝境中爆发的惊人潜力——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精准和急智。父女二人也经历了一次生死边缘的信任托付与完美配合。
夜晚,岩壁下的火堆因添加了新的硬木而燃烧得更旺、更持久。烤松鸡的油脂滴入火中滋滋作响,炖兔肉的香气混合着松子的清香,弥漫在的空间里。卡其佳琪啃着香喷喷的鸡腿,心地吹着气。紫豆豆疲倦但安心地窝在她腿边。
传送阵已失效,他们失去了一个便捷的途径。但这次的收获,足以让他们支撑更久,赢得宝贵的休整和筹划时间。森林中那头狼獾凶悍的眼神,也明确告诉他们,这片寂静的雪国绝非乐土,危机四伏。
然而,今夜,他们有更丰盛的食物,有更温暖的火焰,有彼此依倌家人。在这北海之畔的第二个夜晚,希望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像是添了硬柴的篝火,虽仍被寒风环伺,却燃烧得更加明亮、坚定。卡其佳琪腕间那已消失的灼热感,仿佛也预示着她体内那份特殊的力量与勇气,正在这极端绝境的淬炼下,悄然生长,等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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