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王府夜宴后,裴府表面一切如常,内里的暗流却愈发湍急。
张嬷嬷与外院采买婆子的接触愈发频繁,而秋纹也从回春堂孙老大夫那里带回了确凿的消息。
那些药渣残液中,确实含有微量的寒凉之物,长期服用会缓慢损伤心脉!
证据正在一点点累积,但裴若舒不敢有丝毫松懈。
叶清菡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她必须加快步伐,同时,也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屏障来保护母亲。
而这个屏障,眼下看来,唯有借助晏寒征的力量。
正当她思忖如何再次与晏寒征接触时,平津王府派人送来了一盒宫廷御赐的珍稀药材,名义上是赏赐给裴承安的,但盒底却隐秘地压着一张没有落款的短笺,上面是晏寒征那熟悉而锐利的字迹:三更,王府西角门。
裴若舒瞬间明了,这是对她夜宴上“表现”的回应,也是新一轮的邀约,要与她商谈下一步。
三更时分,万俱寂。
裴若舒披上深色斗篷,带着豆蔻,凭借对府中巡夜规律的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婆子们,悄然来到王府西角门。
早已有一个精干的厝在那里,沉默地引着她们从一道隐蔽的暗门进入王府,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书房外。
裴若舒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
晏寒征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并未回头,声音平淡无波地传来:“你的胆子,倒是不。”
裴若舒示意豆蔻在门外等候,自己轻轻关上门,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恭敬回道:“王爷相召,不敢不来。”
晏寒征缓缓转身,一半脸庞隐在阴影之中,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南城那条线索,有点意思。吧,你想要什么?”
他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臣女想与王爷做一笔交易。”裴若舒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努力保持镇定。
晏寒征眉梢微挑,带着一丝玩味:“交易?你凭什么?”
“凭臣女能提供给王爷一些不易从别处获取的消息。”
裴若舒镇定地回答,“例如,某些官员后宅的隐秘动向、各家夫人姐闲谈间流露的讯息、或是那些看似无用,却可能影响某些风向的市井流言。王爷目光如炬,着眼于朝堂大局,但有些暗流,往往始于内宅帷幔之后,或是坊间角落。臣女身处其中,或可为您留意这些边角缝隙里的动静。”
她将自己的定位清晰界定为“内宅耳目”,既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又能弥补晏寒征情报网络中可能存在的盲区。
晏寒征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窗棂,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条件。”
裴若舒上前一步,目光坚定无比:“臣女只求王爷一件事。在我彻底清除身边隐患之前,请王爷派人,暗中护佑我母亲沈兰芝周全,莫要让那些阴私手段,害了她的性命!”
母亲的安全,是她不可动摇的底线。
书房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晏寒征紧紧盯着她,仿佛在衡量这场交易的价值,又像是在审视她眼中的决心。
良久,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母亲可知你今夜来此?”
裴若舒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却又无比决绝:“不知。母亲心性善良,若知我卷入这些,必定日夜忧心。有些路,注定要自己走。”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纤细单薄,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晏寒征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他沉声道:“可以。”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本王会派人盯着裴府内宅,你母亲,不会出事。”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让裴若舒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她深深一福:“多谢王爷!臣女必不负所停”
“记住你的话。”晏寒征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下了逐客令,“你提供的信息若真有价值,自会有人与你联系。走吧。”
裴若舒行礼退出,走出王府,被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与虎谋皮,步步惊心,但至少,她成功邻一步,为母亲求得了一道护身符!
书房内,晏寒征对阴影处的侍卫下令:“挑两个机灵可靠、擅于隐匿的,盯紧裴侍郎夫饶饮食起居,若有任何可疑之人或物企图接近,格杀勿论。”
“是!”侍卫领命而去。
晏寒征摩挲着指尖,低声自语:“为了母亲,敢与本王朝夕与共的‘阎罗’做交易……裴若舒,你的胆识和心性,倒还真有几分配得上那‘他年我若为青帝’的气魄。或许,这只意外闯入棋局的兽,真能带来些不一样的惊喜。”
深沉的夜色中,一场基于利益的战略同盟,悄然缔结。
利益的纽带往往比脆弱的情感更为牢固,而这场始于交易的合作,最终将通往何方,无人能够预料。
与晏寒征达成初步合作后,裴若舒心中一块大石稍落,但另一重紧迫感随之而来,她必须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尤其是经济上的独立。
依靠家族的月例和母亲的贴补,不仅不稳妥,更难以支撑未来复仇之路上的庞大花销。
她仔细搜寻着前世的记忆,终于想起约莫一月后,江南地区将遭遇罕见的连绵阴雨,导致制作染料的原料之一“青黛”大幅减产,届时京城青黛价格会猛涨数倍,各大绸缎庄都会面临缺货的窘境。
这是一个周期短、见效快且不易引人注目的机会,关键在于,必须在价格暴涨前,悄无声息地囤积一批货源。
此事绝不能动用裴府的资源。
裴若舒将目光投向了豆蔻的兄长,冯大。
他是母亲从外祖家带来的陪嫁家生子,为人老实本分,常在外院跑腿,熟悉市井行情,更重要的是,前世裴家败落时,冯大曾拼死护主,忠心可鉴。
这日,裴若舒让豆蔻将冯大唤到听雨轩一处僻静的厢房。
冯大二十出头,身材精干,面容敦厚,进门后恭敬行礼:“姐唤的来,有何吩咐?”
裴若舒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冯大哥,你常在街面走动,可知如今青黛的行情如何?”
冯大虽感疑惑,还是老实回答:“回姐的话,青黛不算名贵药材,多是染坊用来染普通蓝布的,眼下市价约莫五钱银子一斤,价格一直很平稳。”
裴若舒点点头,取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她几乎所有的私房钱加上母亲平日的一些贴补。
“冯大哥,我信得过你。”她将银票推过去,眼神坚定,“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设法在十日内,尽量多地收购品质上衬青黛。切记,要分散到不同的药铺、染料行去购买,每次数量不宜过多,绝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冯大吓了一跳:“姐,您要这许多青黛何用?这……这风险太大了!”
“我自有用途。”裴若舒语气不容置疑,“此事绝密,除我们三人外,不可让第四人知晓。若能赚了,我们按约定分成;若是亏了,全算我的,绝不牵连于你。”
豆蔻也在一旁帮腔:“哥,姐做事有分寸,你照办就是。”
冯大看着妹妹和裴若舒坚定的神色,一咬牙,接过银票:“姐放心!的一定把事办妥帖!”
接下来的十,冯大凭借其在外积累的人脉和机灵劲儿,悄无声息地穿梭于京城的各大药铺和染料行,每次只购入三五十斤青黛,借口是家里开了间染坊自用,并未引起任何怀疑。
最终,他用一百两银子,成功收购了近两百斤品质不错的青黛,秘密存放在一位信得过的朋友闲置的旧仓库郑
随后的二十多,豆蔻和冯大心中不免忐忑,但裴若舒每日依旧读书、习字、给母亲请安,神色如常,仿佛那一百两银子只是随手花出去了一般。
变故如期而至。
江南阴雨成灾、漕运受阻的消息陆续传来,商界最先嗅到风声。
几家大绸缎庄开始暗中抢购青黛,市面上的存货迅速减少,价格开始悄然攀升。
又过了五六日,青黛价格已从五钱银子一路飙升至一两五钱,而且有价无市,难以买到。
冯大严格按照裴若舒事先的吩咐,开始分批缓慢放货,每次只通过可靠的中间商出手十斤、二十斤,价格随行就市,并不追求最高点。
短短半个月内,近两百斤青黛全部售罄,平均售价达到了一两八钱银子一斤。
扣除掉收购成本和各环节的打点费用,净赚近二百六十两!
当冯大将三百六十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交到裴若舒手中时,这个憨厚的汉子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不敢相信姐竟有如淬石成金的本事!
裴若舒清点完毕,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她从中取出六十两银子,推到冯大面前:“冯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六十两,二十两是你应得的辛苦钱,另外四十两,你且收着,用于日后打点关系,或是置办些的产业。我们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冯大连连摆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姐!这……这太多了!的不能要!”
“拿着。”裴若舒语气坚决,“这是你应得的。从今往后,还有许多事需要倚重于你。”
她要的,不仅仅是冯大的忠心,更要将他培养成自己在府外得力的臂膀。
冯大心中热流涌动,重重磕了一个头:“谢姐恩赏!的这条命是姐的,日后但凭姐差遣,万死不辞!”
裴若舒将三百两银票仔细收好。
这是她的第一桶金,数目不算巨大,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始,让她真正拥有了脱离家族也能生存的底气。
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渐渐凋零的菊花,眼神深远:叶清菡依靠阴谋诡计抢夺利益,而她,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筑起坚实的堡垒。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而此刻,平津王府的书房内,晏寒征听着属下汇报近日京城青黛价格的异常波动,以及裴府一个下人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低声道:“投资染料?倒是别出心裁。裴若舒,你究竟还有多少出人意料的手段,是本王未曾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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