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裴若舒轻声问,声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连己未察之柔和。
“后来?”晏寒征嗤笑,那笑中满无尽苍凉恨意,“无后来。一失生母、又不被父皇待见皇子,能于吃人皇宫活下,本身便非易事。本王能行至今日,靠的非谁怜悯,而是……”
他顿,未言尽,但那骤升腾、几化实质戾气与冰冷,已昭然。
是靠己一步步自尸山血海爬出,是靠一颗早被冰封之心,与足颠覆一切之力。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他深眸中那一闪而过、几从未示人之痛楚脆弱,虽转瞬即逝,却被裴若舒清晰捕捉。
她倏然明,为何他如此忌惮二皇子,为何对权力有近偏执掌控欲。
因曾失一切,故再不允己陷那般无助境地。
其冷酷,其算计,或皆是护那颗早千疮百孔内心之铠甲。
然,裴若舒心绪非仅止于心疼或共鸣。她脑中思绪飞转。
此秘辛,此弱点,此刻坦诚,是意外,抑或是另一种试探与交付?
他于此时簇,于她面前暴露慈过往,欲得何应?是同情?是结盟更深承诺?还是……
她抬眸,目光清亮看进他眼中,声稳而沉静:“王爷能自那般境地走出,行至今时之位,心志之坚,若舒敬佩。”
她避开了对往事的直接评价,亦未流露廉价同情,而是肯定其今日之强大,此乃对他最大尊重。
“往事已矣,然昔日之痛,或可成今时之鉴。家无情,高位寒彻,王爷比若舒更明。故,我辈更需谨慎,更需强,方不重蹈覆辙。”
她将话题悄然引回现实联盟与当下危局,既接住了他这份意外的“信任”或“试探”,又表明了自己清醒的认知与共同的立场,我们都深知处境险恶,故更应携手。
晏寒征深深看着她,眼中复杂神色流转,那瞬间流露的脆弱已被彻底掩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更深审视,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松缓?或许,他也在等待她的反应,而她冷静而富有智慧的回应,恰好让他感到一种“同类”的理解。
“走吧。”他终于道,声音恢复冷硬,率先牵马向坡下行去。
背影依旧孤冷,然确有何物,在二人之间悄变。
那层坚冰隔阂,裂开一细缝,透过缝隙,彼此皆窥见对方心深处不为人知一角。
裴若舒随其后,心中对联盟之纯粹利益计较,确掺进一丝复杂之物。然她心更明,知此“弱点”信息,于未来博弈中,或为一张可谨慎使用之牌。非为攻讦,而为更深理解,乃至……必要时微妙制衡。
然而,几乎在此情感暗流涌动之时,静心庵地牢深处,叶清菡垂死毒计,正悄无声息渗入京城暗流!
那枚夹带血书与耳坠的换洗衣物,终被那贪财老妪发现。
老妪不识字,却认得那耳坠成色上好,又见布上血字狰狞,心惊肉跳。
她本欲匿下耳坠,毁去血书,然其女近日恰因犯错被温兆别院管事责打,心怀怨愤。
老妪醉酒后向女抱怨,其女闻听“温兆”、“罪证”、“裴若舒”等字眼,恶向胆边生,竟偷出血书,辗转通过昔日同在别院为婢、如今在二皇子府浆洗房做事的姐妹,将消息递了进去!
血书虽未直达二皇子,却已入其府中一名管事手中!
此管事正为温兆近日连连失利、累及二皇子而焦头烂额,得此“密报”,如获至宝,虽将信将疑,却觉是一把可用的刀!他立即密报温兆,言“裴若舒已查得公子隐秘,欲借春猎后发难”!此讯,如毒蛇,悄噬向猎物!
裴府营帐,裴若舒刚回,沈兰芝便急急迎上,见女儿安然,方松口气,然眉间忧色浓得化不开。
“舒儿,你可算回来了!这般晚,又淋了雨……”她拉着女儿入内,忙命人备姜汤,又亲自拧了热帕子为女儿擦拭鬓角雨水,动作慌乱,指尖冰凉。
“母亲,女儿无事。”裴若舒握住母手,触之冰凉微颤,心知母亲定是又惊惧了整日。
果然,沈兰芝挥退左右,紧紧攥着女儿手,泪在眶中打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惶后怕:“舒儿,娘方才听闻,那陈姐和她那同伙,被平津王拿下后,竟在初审时攀咬,是受二皇子侧妃身边嬷嬷暗示!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要将捅破啊!二皇子岂能甘休?他若报复起来,我们裴家可怎么承受得住?”
她脸色惨白,是后怕,更是对滔权势碾压而来之无力与恐惧,那点因女儿鼓励而生之勇气,在更直观的凶险前,摇摇欲坠。“要不娘去求求你外祖父,让他出面转圜?咱们低个头,服个软,或许……”
裴若舒心一沉,知此是二皇子党反扑之始,亦是母亲心性最易动摇之时。
她反握紧母亲冰冷双手,目光如定海神针般看进母眼,声音沉静有力,一字一句:“母亲,此时低头,非但不能求生,反是递刀于人,任其宰割!陈姐攀咬,恰证对方狗急跳墙,更显其心虚!王爷既敢拿人,必已料到此节,且有应对之策。我们若此刻退缩,非但前功尽弃,更会令王爷孤军奋战,届时才是真死路!”
她见母亲仍惶然,语气稍缓,却更坚:“母亲,您信女儿。我们与王爷同在一条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此时唯有同心,共度难关。外祖父在朝,亦会周旋。您只需稳住内宅,便是对女儿、对父亲、对裴家最大助力!记住,越是此时,越不能露怯!”
沈兰芝看着女儿沉静如深潭眼眸,那里面无惧,只有冷静筹谋与一往无前决心。
是了,退无可退,唯有向前!
她深吸气,用力点头,眼中惧色渐被决绝取代:“娘明白了!是娘又糊涂了!舒儿放心,娘定稳住家里,绝不给你们添乱!”
恰此时,玄影身影如鬼魅现于帐外阴影中,低声道:“裴姐,王爷有请,有急事相商。”
裴若舒心知定是那匿名信所言“叶氏血书”事发了,或另有变故。她安抚地拍拍母亲手,起身,对玄影道:“这就去。”
行至帐门,她回身,对目送她、满眼担忧的母亲绽出一抹令人安心浅笑:“母亲,等我回来。”
夜色更深,山风带来寒意。裴若舒随玄影步入浓稠黑暗,心中清明如镜。晏寒征的过往,叶清菡的毒箭,母亲的依赖,二皇子的反扑……一切线索,正迅速收拢。
棋至中盘,杀机四伏。
而她,已执子,静候那石破惊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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