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舒心中酸涩,扶母亲坐下,接过常嬷嬷手中汤碗,亲自舀了一勺,递到母亲唇边,声音是罕见的温柔:“母亲,先喝口汤,定定神。”
沈兰芝泪眼朦胧,看着女儿沉静面容,下意识张口喝了。
裴若舒这才缓缓道:“母亲,您细想,这流言早不起晚不起,偏在工部案了结、女儿略有薄名时起,且句句指向女儿与王爷关系,甚至扯出宫闱秘辛,所图为何?”
沈兰芝怔怔:“是要坏你名声,离间你与王爷?”
“正是。”裴若舒颔首,用帕子轻轻拭去母亲嘴角汤渍,动作轻柔,语气却清冷如冰,“对方使出慈下作手段,正明他们已无正面相抗之能,只能行此鬼蜮伎俩,乱我心志,惑王爷耳目。此乃其虚弱之表现,又何惧之有?”
她握住母亲的手,目光坚定看进她惶惑的眼:“至于离京,母亲,此刻离去,非但坐实了流言,显得我们心虚逃窜,更是将父亲前程、裴家基业、乃至外祖父在京经营,一朝尽弃。届时人为刀俎,我们离了京,失了依凭,才是真绝路。”
沈兰芝被女儿冷静分析触动,狂跳的心渐缓,然忧色未褪:“可你的名声还有王爷那边,若他听信……”
“母亲,”裴若舒打断她,唇边泛起一丝冷峭弧度,“女儿行事,仰不愧于,俯不怍于人。清名浊名,自有后人公论,何须向宵自证?至于王爷,”她语气微沉,带一丝笃定,“若他真是那般易被流言所惑、因人废事之徒,也不值得女儿与之合作。真正的盟友,经得起诋毁,也辨得清忠奸。”
恰在此时,豆蔻来报,玄影求见。
沈兰芝又是一惊。裴若舒拍拍母亲手背,温声道:“母亲稍坐,女儿去去便回。”其沉稳姿态,无形中给了沈兰芝莫大安慰。
花厅中,玄影肃立,神色比往日更冷峻三分。
他双手呈上一狭长锦盒,声音平板无波:“王爷命属下将此物交予姐。王爷有言:‘蜚语流言,不过蚊蚋嗡鸣,不堪一击。暗处毒矢,方需警惕。盒中之物,或可防身,亦为信证。望姐勿扰清听,明辨真伪,静待佳音。’”
此番话,与往日简洁不同,特意点出“暗处毒矢”、“明辨真伪”,显然意有所指。
裴若舒心念微动,接过锦盒打开。内里并非只有先前所知的短剑,剑下竟还压着一枚极的腊丸,与一张薄笺。
薄笺上铁画银钩,是晏寒征笔迹:“叶氏将死,恐有最后疯狂。此腊丸内,乃其近日通过特殊渠道递出之血书抄本及珠花图样。其心叵测,其计歹毒,然真伪掺杂,直指宫闱旧事与本王动机。望卿细察,自行决断。信与不信,在卿。盟约如故,不疑。”
裴若舒瞳孔微缩!叶清菡!果然还有后手!且这次,竟将矛头指向了晏寒征的母族旧怨和动机!这才是真正的“暗处毒矢”!晏寒征将此直接交予她,并言“自行决断”、“信与不信在卿”,此非试探,而是将选择与判断的权力完全交给她,是比赠剑更重的信任!
她压下心头波澜,面色如常合上锦盒,对玄影道:“替我多谢王爷。剑我收了,话也记住了。蚊蚋之鸣,确不足虑。至于暗处毒矢,”她眸光一冷,“既已知其来路,便有防备。请转告王爷,我自有分寸,盟约既定,不因鬼蜮而移。”
玄影深深看她一眼,躬身退去。
裴若舒回到兰芷院,将短剑示于沈兰芝,只道是王爷赠予防身之物,以示信任。
沈兰芝见那短剑形制古朴,隐有威仪,又听女儿转述晏寒征“蚊蚋嗡鸣”之言,心中大石落地,转为宽慰与隐隐自豪。她的女儿,连平津王都如此信任回护!
安抚母亲睡下后,裴若舒回到听雨轩,紧闭房门,就着灯烛,捏碎那枚腊丸。里面是极薄丝绢,抄录着叶清菡血书内容,并附一枚残旧珠花的精细绘样。血书之言,恶毒更甚外间流言十倍!直指晏寒征心怀母仇、所图甚大,将她裴若舒视为棋子、替罪羊。而那珠花图样,旁有注:疑似敏妃旧物。
烛火跳跃,映着裴若舒沉静如水的面容。她一字一句看完,眸中无怒无惊,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叶清菡,这便是你最后的杀招么?以宫闱秘辛为刃,以人性猜忌为毒,欲在人心深处,种下不信任的种子。
她拿起那张薄笺,再次看向晏寒征的字迹——“自行决断”、“信与不信,在卿”、“盟约如故,不疑”。
他提前将此最恶毒的离间之计摊开在她面前,将判断权交予她,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信任。若他心中有鬼,大可隐瞒或狡辩,而非如此坦荡。
裴若舒将丝绢与薄笺一同置于烛火上,看着它们蜷曲、焦黑、化为灰烬。火光映亮她眼眸,清澈而坚定。
叶清菡,你机关算尽,以死相搏,抛出的这诛心之毒,或许能撼动常人。但你低估了晏寒征的魄力,也低估了我裴若舒的心志与眼光。
流言如刃,暗箭诛心。然真正的联盟,经此淬炼,信任的基石,反在灰烬之中,悄然生长得更加坚固。下一步,该让那躲在暗处放箭之人,尝尝被反噬的滋味了。裴若舒指尖拂过冰凉的剑鞘,眼底寒芒,胜似剑光。
“墨韵斋”雅室内,炭火无声,一室静谧。晏寒征将一份密报推至裴若舒面前,语气平淡无波:“宇文琝坐不住了。其人在暗中接触几位将致仕漕运衙门老吏,许以重利,欲挖陈年旧账,泼于本王身。”
裴若舒扫过密报,唇边泛起一丝清冷弧度:“黔驴技穷。其越是如此,越证漕运此线,我等打至其痛处。”她抬眸,目光清亮如雪后初阳,“王爷,既然其这般欲寻我等‘把柄’,不若……我等送他一个?”
晏寒征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哦?如何送法?”
裴若舒指尖在光洁桌面虚划,如弈棋布子:“其既散流言,污我借王爷之势铲除异己,我等便顺其意,制一‘裴若舒为报私仇,蛊惑平津王滥用职权’之假象。目标,便选在将出缺之……漕运总督一职。”
漕运总督,位高权重,乃各方势力必争。二皇子对此职志在必得,已内定其门下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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