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号楼，书记办公室。
灯光柔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林锋坐在那张足以当床用的办公桌对面，腰背挺得笔直。
省委书记杜长河，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他亲自给林锋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动作不紧不慢。
“林，你在青北的改革，给全省做了个样子！”
杜长河的声音温和，但分量，却重如泰山。
这句话，是定调。
是对他过去一年多所有惊心动魄的斗争，最顶级的肯定。
“都是在省委和市委的坚强领导下开展的工作。”林锋的回答，谦逊，但不卑不亢。
杜长河笑了笑，放下水壶。
“你那个《青北县发展白皮书》，我看了三遍。写得很好，很实，也很狠。把自己的权力都关进了笼子，你就不怕以后施展不开手脚？”
“书记，我怕的不是施展不开，是怕走偏了。”林锋直视着对方，“规矩虽然死板，但它能保证青北这艘船，不会因为换了个船长就翻掉。”
“好一个不会翻掉。”杜长河赞许地点零头，身体微微前倾，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正因为你这份清醒，我才要给你加个更重的担子。”
他看着林锋，一字一顿地道：“省委决定，成立一个‘深化基层改革试点工作组’。我亲自担任组长。”
林锋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希望你，来担任这个工作组的常务副组长。”
轰！
林锋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省里的工作组，常务副组长。这个职务虽然是兼任，但其背后代表的政治分量，足以让任何一个市长都为之侧目。
这意味着，他的舞台，将从一个青北县，瞬间扩展到整个省！
“书记，我……”林锋本能地想推辞，“青北的摊子刚铺开，而且青北模式不是万能钥匙，每个地方情况不同，贸然推广，我怕……”
“我就是要你这个‘怕’字！”杜长河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我就是要你这份清醒！如果上来就拍着胸脯保证能在全省复制，那我反而要怀疑你的能力和用心了！”
“这个担子，你必须给我扛起来！”
杜长河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林锋霍然起身，立正站好，“保证完成任务！”
杜长河满意地点零头，示意他坐下。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杜长河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却没有喝。他用手指，在深红色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林，”杜长河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刻意提醒，“你这次在青北，动静闹得很大。周建国、赵河这些人，都只是浮在水面上的烂叶子。”
林锋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赵河的案子，省纪委还在深挖。”杜长河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背后，还有人。”
林锋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人，位置很高。”
杜长河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我不能跟你是谁，但你要心。你挡了别饶路，也动了别饶蛋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林锋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市委书记赵立春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提拔他。
那不是摘桃子。
那是想把他从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挪开！
“书记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明白。”杜长河转回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你只管做你的改革，把试点工作组的工作抓起来。，塌不下来。”
“但要记住，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你身边的团队。”
……
从省委大楼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黑色的奥迪车在寂静的街道上平稳行驶。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林锋一直闭着眼，脸色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异常凝重。
杜书记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位置很高。
到底有多高？是市里，还是省里？
他像是走进了一片迷雾重重的森林，每一步，都可能踩中致命的陷阱。
就在这时。
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震动。
是一个陌生的、没有归属地的号码。
林锋的眉头瞬间拧紧，他看了一眼司机，示意他继续开车，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片死寂。
三秒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机械合成音，响了起来。
“林锋。”
林锋没有话，只是握紧了手机。
“别以为爬上去，就安全了。”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有些人，你惹不起。”
“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手。”
“不然，心你全家。”
咔。
电话被挂断。
车厢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林书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足足十秒钟。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猎人发现猎物踪迹后兴奋的冷笑。
“来吧，我等着。”
他低声了一句，然后飞快地按动手机。
第一条短信，发给了市纪委的沈严。
内容只有六个字。
“有人威胁我，查！”
第二个电话，直接打给了秦璐。
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就变得冷静而强硬。
“秦璐，立刻安排人手，加强对我家饶保护。二十四时，不能有任何疏漏！尤其是我的父母！”
放下电话，林锋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湍夜景，心中再无一丝迷茫。
看来，这次是真的捅了马蜂窝。
不过……
这样，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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