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翻滚，浪头压得低沉。第四波海啸正在成型，水墙高耸，遮住光。
叶辰靠坐在阵法中心，背贴着残符，手掌垂落，呼吸微弱。他的剑插在身前，剑身裂缝中仍有血丝渗出，滴进阵眼。符文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他没睁眼，也没动。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踏浪而来。
那人影脚步轻快，却每一步都踩在浪尖最不稳的地方。她穿着素色布裙，袖口磨了边，发带松散，是宋婉儿。
她站在阵法外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叶辰的脸。
他脸色发青，嘴唇没有血色，衣襟上的血已经干了，新血还在往外渗。她一眼就看出他肋骨断了，山了心脉，若不是靠着双修阵法勉强维系，早就撑不住了。
她知道他听不见。
也知道他醒不过来。
但她还是开口了：“我来了。”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旗角。
完这句话，她从怀里抽出一把短龋刀身不长，是采药用的，刀口有些钝，但足够划开皮肉。
她抬起右手，对准掌心，用力一划。
血立刻涌了出来。
她没停顿，把血洒向海面。
红色在水中迅速扩散，像雾一样飘开。远处深海里，几道黑影猛地调转方向，朝着血气来源疾驰而来。
铁背鲨来了。
这种妖兽嗅觉极灵，专食活人血肉。它们背如铁甲，牙如锯齿，成群出动时连元婴修士都不敢硬接。
第一头鲨跃出水面，獠牙外露，直扑宋婉儿。
她侧身一闪，掌心血甩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她脚下一滑，差点跌倒，但还是撑住了。
第二头鲨从侧面袭来，她结印催动家传水幕诀，在身前凝出一层薄障。
“砰！”
屏障碎裂，鲨尾扫中她肩头，留下一道血痕。她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叶辰的肩膀。
她就这么靠着他的背坐了下来。
两人后背相贴，温度隔着湿透的衣服传过来。她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是因为失血太多，还是因为阵法反噬？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能多撑一会儿。
她咬牙站起来，再次结印。
这一次她用了全力，指尖发白，额头冒汗。第三头鲨冲上来时，她腾空翻身后撤，躲开利齿，却被尾鳍擦过胸口，整个裙飞出去。
她摔在地上，喘不过气。
可她没有倒下。
她撑着手臂，一点一点挪回原位，重新靠在他背上。
“你还记得……”她低声，“以前在桃林，你帮我捡过掉进溪里的药篮吗？”
她笑了笑，“那时候你，这丫头怎么总往水里跑。我，药草长在水边，我不去谁去。”
她话的时候，叶辰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
是真的动了。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灵力从他掌心传出，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流入她体内，帮她稳住了心脉。
她愣住了。
“你还记得牵我的手？”
她声音有点抖。
下一秒，她摇头，把眼泪逼回去。
不能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站起身，面对海面。
更多的鲨群正在靠近，水面上全是翻起的白浪。她的血还在流，滴在阵法边缘，渗进裂缝里。
符文亮了一下。
她抬头看。
风更大了。
第四波海啸马上就要压下来。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但她不能走。
至少不能现在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叶辰。
他闭着眼，脸上全是冷汗和血污。她伸手想帮他擦一下，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算了。
她转身，面向大海。
双手合十，再猛然张开。
灵力从她体内爆发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决绝。她将最后一丝力量灌入掌心伤口，让血喷得更远。
“要伤他——”她大声喊，“先过我这一关！”
声音被风卷走。
下一刻，三头铁背鲨同时跃出水面，朝她扑来。
她没有躲。
她在等。
等到鲨群离得最近的时候，她猛地侧身，把一块浸血的布条甩向远处海面。
那是她裙角撕下来的碎片。
血布入水即沉，但血腥味更浓了。
鲨群立刻被吸引过去，追逐着那块布远去。
主阵压力骤减。
阵中符文重新亮起，灵力循环变得顺畅。
她站在原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在流血，手指发麻。她想包扎一下，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带。
她笑了笑。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叶辰。
他还是那个样子，靠着残符，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想点什么。
想告诉他，是她来过。
想问问他，会不会记得今的事。
但她什么都没。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垂落的手背。
触感冰凉。
她收回手，转身踏浪而去。
身影越来越，最后消失在风浪之间。
阵法中，叶辰的睫毛忽然颤了一下。
他没有醒。
但他感觉到了什么。
也许是风变了。
也许是血的味道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是谁来过。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阵法稳住了。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可手里空无一物。
只有袖子里夹着的一片桃花瓣，轻轻动了一下。
花瓣打着旋儿，飘出衣袖，落在阵法边缘的血迹上。
那里有一片湿土，是刚才雨水混着血泥形成的。
花瓣落上去，没有被冲走。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像一个没人发现的秘密。
海风呼啸，吹得阵旗猎猎作响。
阵法边缘那根断裂的旗杆上，挂着一条染血的布条，在风中摇晃。
颜色已经褪了大半，只能依稀看出是浅粉色。
和她裙子的颜色一样。
远处，鲨群还在追逐那块假饵。
海面翻腾，浪花四溅。
而主阵这边，终于安静下来。
叶辰靠在那里，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握住了身边的一撮泥土。
土里混着血，也混着一片花瓣。
他没看见。
也没感觉。
但他握得很紧。
就像抓住了一个不会话的饶手。
风还在吹。
浪还在打。
第四波海啸终于落下，砸在阵法外三丈处，激起百米高的水柱。
水花四散。
有一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眼皮跳了一下。
下一秒，他听见一个声音。
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哥哥……”
他没回应。
因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那是梦。
可那个声音又来了。
这次更近。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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