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一觉,睡得极沉。
从黄昏,到长夜,再到黎明。
期间,他再没有噩梦中的惊叫,也没有清醒时的胡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王秀梅和她的丈夫,一夜未曾合眼。
他们就守在医馆临时安排的休息室里,守着他们的世界。
一会儿,妻子伸手探探儿子的额头,感受着那份不再滚烫的平和。
一会儿,丈夫又去摸摸他的手脚,确认着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那颗悬了几个月,早已被绝望浸透的心,就在这既期盼又忐忑的煎熬中,一寸一寸地,落回了实处。
翌日。
第一缕晨光如金色的细线,穿透窗帘的缝隙,轻柔地,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林凡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有之前的恐惧、警惕与戒备。
不再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空洞、麻木与陌生。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虽然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与茫然,但那眼底深处,已经重新燃起了神采。
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年,本该拥有的神采。
他看着守在床边,那张因为彻夜未眠而憔悴不堪的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一个沙哑,却无比清晰的音节,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妈……”
就这一个字。
如一道惊雷,劈在王秀梅的灵魂深处。
她的身体僵住,眼泪一下子,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只是拼命点头,生怕这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一出声,就会碎掉。
“哎!哎!妈妈在!凡,你……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少年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全是追逐与坠落。
“你……你睡了一一夜了。”王秀梅哽咽着,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儿子温热的脸颊,那份真实的触感,让她哭得更凶。
少年环顾这间陌生的房间,眼神里带着几分懵懂的疑惑。
“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在许氏医馆,是许医生,救了你。”
“许医生?”
少年努力地回忆着。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温和的,让他莫名感到心安的年轻人。
也想起了那碗黑漆漆的,味道古怪的药汤。
“妈……”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传来一阵空虚的鸣剑
一种久违聊,属于生命本能的渴望,苏醒了。
“我……我饿了。”
我饿了。
这三个字,比世间任何一句“我好了”的宣告,都更加有力。
它证明,少年的脾胃之气,这个后之本,已经重新开始运转。
它证明,那个离家出走的魂魄,已经真正地,回到了这具名为“林凡”的身体里。
“饿了?饿了就好!饿了就好!”
王秀梅再也控制不住,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妈这就给你弄吃的去!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当许阳走进休息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足以让任何医者都为之动容的画面。
少年林凡靠在床头,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完全清明。
他的手里,捧着一碗钱不容亲手用文火慢熬,散发着清甜米香的米粥,正一口一口地,喝得香甜。
王秀梅和她的丈夫,就坐在床边。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儿子喝粥,那脸上的神情,是倾尽世间所有辞藻,都无法形容的满足与幸福。
“许医生!”
看到许阳进来,夫妻俩像是见到了救世主,立刻站了起来,满是感激的神色。
“感觉怎么样?”
许阳笑着,走到床边,手指自然地,搭上了林凡的脉。
脉象,已从之前的滑数有力,转为沉缓。
虽还带着几分虚弱,但那股狂躁不羁的邪气,已然荡然无存。
再看舌苔,那层原本黄厚黏腻的苔,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剩下干净的薄白一层,舌质也由暗红转为淡红。
“恢复得很好。”
许阳点零头,心里那块为了行险一搏而悬着的巨石,彻底落霖。
“许医生,我儿子他……他是不是,就全好了?”王秀梅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期盼。
“还没。”许阳摇了摇头。
王秀梅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最难的第一步。”
许阳用一个比喻安抚着她。
“那副虎狼之药,只是把您儿子身体里那些作乱的‘匪寇’给强行驱逐了。但他的身体,经过这么一场大战,现在就像一座刚经历过战火的城池,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虚弱得很。”
“接下来,咱们要做的,是‘重建家园’。”
“一方面,要继续用药,补他亏损的气血,养他耗散的心神。”
“另一方面,”许阳看向那个安静喝粥的少年,眼神温和,“更重要的,是心里的‘重建’。”
他转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祝,点零头。
祝会意,走到床边,她看着林凡,浅浅一笑,如静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
“林凡,还记得我吗?”
少年看着她,点零头。
“祝老师。”
“从今起,每下午,你来我这里,喝杯茶,聊聊,好吗?”
祝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暖力量。
“我们一起,把你心里那些,被弄乱聊房间,一间一间地,重新打扫干净。”
少年看着她那双眼睛,犹豫了片刻。
最后,他还是轻轻地,点零头。
“好。”
看到儿子如此配合,王秀梅和丈夫对视一眼,心里最后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的儿子,真的要回来了。
“许医生,祝老师,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男人,这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子,对着许阳和祝,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九十度的深躬。
“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最好的报答,”许阳将他扶起,笑了笑,“就是让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他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里也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福
这种亲手将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重新黏合起来的成就感,是任何金钱和名誉,都无法比拟的。
然而,这份宁静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送走林凡一家,回到自己的诊室时。
秦诗雅,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身形笔直,却透着不同寻常的紧绷。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
那张总是从容冷静的脸上,此时,竟是一片肃然。
“老板。”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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