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祺周身水汽翻涌如怒涛,粉色裙摆猎猎作响,龙瞳中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方才人间焦土上的尸骸、孩童微弱的啼哭、老者嘶哑的控诉,此刻尽数化作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
她化作一道粉虹,冲破云层直扑三重——谁都知道,花族世代居于三重百花宫,六界花期素来由她们掌管,如今人间遭此浩劫,必是这群花仙在作祟!
三重的百花宫曾是六界最旖旎的所在,雕梁画栋缠满奇花异草,香气能飘出千里之外。可此刻踏入宫门,时祺只觉一片死寂:漫山遍野的花枝尽皆低垂,叶片枯黄发蔫,往日里争奇斗艳的花苞紧紧闭合,连一丝绿意都寻不见,唯有素白幡旗在风中飘荡,透着一股矫揉造作的肃穆。
十二芳主已在宫门前列队等候,为首的长芳主身着素白纱衣,衣摆绣着枯萎的花枝,发间簪着一朵毫无生气的白菊,眉眼间带着俯瞰众生的倨傲,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几分自视甚高的疏离。其余芳主或垂眸肃立,或面露哀戚,却无一人正眼瞧时祺,仿佛她的到来玷污了这所谓的“丧仪”。
“东海龙神时祺,”长芳主率先开口,声音冷硬如冰,毫无温度,“百花宫正为我主上花神举丧,你这般闯进来,未免太过无礼。”
“无礼?”时祺怒极反笑,粉裙无风自动,周身龙气翻涌得几乎要将周遭枯花震碎,“你们封了六界花期,让人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等草菅人命的行径,倒有脸我无礼?”
长芳主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傲慢:“我主上仙逝,我等为其举丧,勒令六界十年敛蕊不开,乃是经地义。如今花界已自立门户,不再受六界管束,龙神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花界自立?”时祺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六界之中,从未有过什么花界!你们不过是居于三重的花族,凭什么自立一界?我不认,道也未必认!”
她嘴上着,心里早已冷笑连连:谁不知道那位花神,从来都是尸餐素位?占着花神的尊位,却从未真正打理过花族事务,整日里不是与水神游山玩水,便是陪着当初还是皇子的帝去人间听戏作乐。
自己虽是无职散神,却凭着一尾锦鲤的韧劲跃过龙门,护得东海万年安宁;而那位花神,拿着六界供奉,享着无上尊荣,竟连自己的族群都懒得管,如今她死了,反倒要六界万物为她殉葬?
“花神在世时,素来慈悲为怀,护佑六界花草生长。”时祺话锋一转,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你们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就不怕污了她的仙名,让她在轮回中背负滔罪孽?”
“放肆!”长芳主猛地抬眼,眼中闪过厉色,手中骤然出现一枚晶莹剔透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花神令,“花神神圣不可侵犯,我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告慰她的在之灵。人族贱命,死不足惜,能为花神尽忠,乃是他们的荣幸!”
她着,又取出另一枚令牌,落英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有花神令与落英令在此,六界无人敢违逆我花界之意!”
“荣幸?”时祺的声音陡然拔高,龙威四散开来,让十二芳主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人间三年无花无果,田里的庄稼全枯了,河里的水干了,树皮草根被啃食殆尽,如今竟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多少冤魂堵在冥界哭号,多少孩童还没长大便成了枯骨?十年不开花,别的种族尚可靠灵力熬过,人族何辜?要被你们活活饿死,灭族绝种吗?”
她上前一步,龙瞳锐利如刀:“我最后再一次,立刻下令,让六界花草尽数开放!”
长芳主冷笑一声,将两枚令牌高高举起:“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休想让我花界开花!我花界有花神令与落英令护持,更有斗姆元君与帝的旧情庇护,你奈我何?”
十二芳主瞬间围成一个阵法,素白的纱衣在空中展开,如同十二朵盛开的白花,却透着致命的寒意。
时祺看着她们冥顽不灵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她本想讲道理,可这些花仙早已被所谓的清高与骄傲冲昏了头脑,视人命如无物,根本无可救药。
“好,很好。”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龙瞳中已无半分温度,“既然道理讲不通,那便用拳头来讲!”
话音未落,时祺周身的水汽骤然暴涨,东海的海水仿佛受到了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一条条巨大的水龙,盘旋在百花宫上空。
她抬手一挥,无数道水柱如同利剑般射向十二芳主的阵法,“轰隆”一声巨响,阵法瞬间被击溃,十二芳主纷纷倒飞出去,口吐鲜血,素白的纱衣被血水染红。
洪水顺着宫殿的缝隙蔓延,很快便淹没了门槛,漫过了台阶。那些躲在花丛症廊柱后的花界精灵们,一个个巴掌大,长着透明的翅膀,本是百花宫最灵动的存在,此刻却在洪水中苦苦挣扎。
它们扑扇着湿漉漉的翅膀,发出细弱的哭喊:“芳主救命!”“龙神饶命!”有的精灵被洪水卷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翅膀折断,化作一缕缕微弱的灵光消散;有的紧紧抱住枯枝,却还是被湍急的水流冲离,绝望地伸出手,最终无力地沉入水郑
时祺目光扫过那些垂死挣扎的精灵,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可当她看向长芳主时,那点不忍瞬间被怒火吞噬。
长芳主趴在一块凸起的玉石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族群的精灵一个个死去,脸上竟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还带着几分冰冷的漠然,仿佛那些逝去的生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一群废物,死了便死了,能为花神的丧仪殉葬,是她们的福气。”她甚至还冷冷吐出这么一句,手中依旧死死攥着花神令与落英令,没有半分要妥协的意思。
“你简直无可救药!”时祺怒喝一声,双手结印,上空的水龙齐齐俯冲而下,朝着百花宫的殿宇猛灌而去。琉璃瓦被巨浪掀飞,殿柱轰然倒塌,原本华丽的宫殿瞬间沦为断壁残垣。
长芳主又惊又怒,将两枚令牌同时祭出,两道灵光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朵巨大的白牡丹,朝着时祺砸来。可时祺乃是真龙之身,控水之术登峰造极,再加上怒极之下毫无保留,龙气加持的洪水如同崩地裂,那白梅刚接触到洪水,便“咔嚓”一声碎裂开来,花神令与落英令也黯淡无光,脱手飞出。
“不——!”长芳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洪水卷住,狠狠撞在宫殿的朱红柱子上。其余芳主也难逃厄运,有的被洪水冲走,有的被倒塌的殿宇掩埋,原本肃穆的百花宫,此刻已成一片泽国,哀鸿遍野。
洪水还在继续上涨,几乎要将整个三重的百花宫淹没,幸存的花仙们在水中苦苦挣扎,哭喊着求饶,可长芳主即便被洪水呛得脸色青紫,眼中依旧透着顽固的倔强,硬是不肯松口。
时祺看着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眼中寒意更甚,抬手便要让洪水彻底吞没这片无情之地。
“龙神饶命!我们开花!我们愿意开花!”
终于,有几位芳主实在承受不住,哭喊着投降。长芳主猛地转头,怒视着她们:“谁敢!为花神殉葬,乃是我等的荣耀!”
“荣耀?”时祺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一道水柱,直指长芳主的眉心,“你的荣耀,便是用无数生灵的性命堆砌而成?今日你若再不点头,我便让你亲眼看着,这花族彻底从六界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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