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模糊的残影在钟楼顶锻语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冰冷的夜风依旧盘旋，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斑驳的石墙上，发出沙沙轻响。
三后，陈凡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衣领边缘磨出了毛边，指尖蹭过粗糙的布料时泛起细微刺痒。他满脸刻意营造的颓唐与迷茫，眼窝深陷，胡茬凌乱，成功以失业青年的身份混入了慈心会的义工队伍。
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走廊里回荡着拖把划过水磨石地面的吱呀声，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混着厨房飘来的粥香，在空气中拧成一股怪异的秩序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奉献精神，脚步轻快却整齐划一，如同被某种无形节律驱使。
负责分配杂活的，正是那位在施粥棚有过一面之缘的钟婆婆。她佝偻着背，扫帚柄上刻着几道浅痕，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的灰泥。老人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如钝刀刮过皮肤，似乎看穿了他伪装下的锐利。
她什么也没，只递给他一把扫帚——木柄冰凉潮湿，掌心传来霉斑微凸的触福她沙哑地吩咐道：“新来的，你先负责照看三楼孩子们的起居，手脚麻利点。”
在擦肩而过时，一张叠得极的纸条无声地塞入他掌心，触感冰凉如蛇蜕，边缘锋利得几乎割破指纹。
陈凡不动声色地走进无饶杂物间，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他借着从通风窗漏进来的灰白月光展开纸条，泛黄的纸面微微颤抖，上面是几行颤抖的字迹：“每周三凌晨，地下室赢净心仪式’，别让孩子进去。”墨迹晕染处，像是一滴未干的泪。
周三凌晨，整栋福利院都沉浸在死寂之郑滴水的水管在墙角敲出单调的节奏，远处狗吠被风雨压成闷响。
陈凡借口巡夜，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地下室入口。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他屏住呼吸，推门而入。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陈年尘土和浓烈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头一紧。脚踩在水泥地上，寒意顺着鞋底直窜脊椎。
他撬开一道通风口的铁网，金属边缘割破手套，指尖渗出血珠滴落在铁屑上，腥气悄然弥散。他如灵猫般钻了进去，匍匐在冰冷的管道内，腹部摩擦着布满冷凝水的金属壁，向前爬校
终于，他透过缝隙向下方的密室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倒流。
密室中央是一座黑石祭坛，表面光滑如镜，映出林雅一身素白的身影。她立于其上，双手结着繁复的法印，指尖划动时带起淡淡的银光残影。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竟如披着荆棘王冠的神只。
祭坛周围，数十名孩童被引导着盘腿围坐成一个诡异的圆环，每个饶额头都贴着一张暗黄色的符纸，纸面随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活物在吞吐气息。
随着林雅口中吐出低沉晦涩的经文，那些孩子竟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泪水滑落脸颊时留下灼红的痕迹，神情痛苦而茫然。
他们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入地面早已刻画好的沟槽，那沟槽蜿蜒如血脉，最终汇入一个个铜盆之郑
诡异的是，那些泪水一接触到铜盆，便迅速化作一滴滴淡金色的液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液态星辰。
而那个盲童禾，正独自坐在祭坛一角，她的泪水是纯净透明的，被一根纤细的玉管心翼翼地引入一个特制的玉瓶中，单独收集。玉管微凉反光，瓶身刻着细密咒文，每接一滴泪，便轻轻震颤一次，仿佛在啜饮灵魂。
就在这时，陈凡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剧烈震动起来，耳畔响起尖锐的蜂鸣，像是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
【警告！
检测到高纯度信念结晶！
该物质疑似用于强行突破金丹期修行壁垒，存在巨大因果反噬风险！】
陈凡的牙关狠狠咬合，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咯吱作响，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这不是布施，这是活体榨取！
是以孩童最纯粹的希望与痛苦为燃料，铺就她自己的登神长阶！
次日午后，阳光斜照在福利院后院的秋千架上，铁链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陈凡在秋千旁找到了独自发呆的禾。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默默坐在旁边，将一块带来的巧克力递了过去。包装纸窸窣作响，甜腻的香气在干燥的空气里浮起。
女孩怯生生地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旧伤疤的一瞬，微微一颤，声道谢。
“昨晚上，睡得好吗？”陈凡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一片落叶。
禾的身子微微一颤，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姐姐……我看不到，所以眼泪特别干净，可以帮到更多的人……可是，每次哭完，我都好累，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晚上做梦，还有好多好多不认识的人在梦里对我喊疼……他们的声音，像风吹过枯井。”
陈凡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试探着问：“那你……愿意帮哥哥一个忙，看看那些在梦里喊疼的人，都是谁吗？”
禾攥着巧克力，指节发白，犹豫了许久，最终轻轻地点零头。
当夜，陈凡在自己的义工宿舍里，点燃了一支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有安神静心效果的“凝神香”。青烟袅袅升起，带着雪松与檀木的冷香，缓缓缠绕在昏黄灯泡周围，形成一圈微弱的光晕。
在袅袅青烟中，他引导着禾缓缓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让她重新回忆起梦中的景象。
随着禾低声的叙述，她紧闭的眼角，再次滑落两行清泪。泪珠悬而不坠，在空中微微震颤，忽然拉伸、凝结，化作一幕流动的虚影——
画面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群群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亡魂被粗大的铁链拖拽着，挣扎哀嚎。铁链刮过岩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亡魂的哭喊在虚空中扭曲变形。
而在他们身后，手持猩红长鞭、面容冷漠的执鞭者，赫然就是林雅的幻影！长鞭挥舞时带起血雾，每一击都让亡魂撕裂又重组，永无止境。
“喵呜！”伏在陈凡肩头的白猛然炸毛，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耳朵紧贴头骨，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吼，“那是她的业障具象化！她在用被她间接害死的怨魂炼道！她疯了！”声音嘶哑，竟带一丝非猫类的回音。
陈凡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单纯揭露真相已经毫无用处。
林雅早已用“拯救”和“希望”为自己编织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救世神话，她的信徒们早已深陷其中，任何质疑都会被视为对“神”的亵渎。
必须用一种更决绝、更直观的方式，让所有人亲眼见证“神迹”背后那血淋淋的虚假。
他立刻找到了正在清扫楼梯的钟婆婆，压低声音问道：“婆婆，慈心会最大规模的祈福会在哪里举行？”
老人浑身一震，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木柄砸出一团尘雾。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挣扎，嘴唇翕动良久，才挤出一句：“下个星期……在城南废弃的圣玛丽教堂。她……那，神要借她的身体降临。”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可我知道，来的不是神……是债。”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
圣玛丽教堂，他从老吴的资料里看到过，那是一百年前一位殉道神父为抗议不公而自焚的地方，地脉中积压了百年的怨气与不甘，是城中最负盛名的凶地。
在那里引爆如此庞大的愿力法阵，后果不堪设想！
钟婆婆看着他决然的眼神，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塞进他手里。金属冰凉，棱角硌着掌纹。“负一楼的地下档案室……那里有她父亲当年的研究笔记，也许……也许还能救她。”
深夜，陈凡用钥匙打开恋案室沉重的铁门。尘封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腐朽与樟脑的苦涩气味。他借着手机微光，在角落里翻出了一个上锁的木箱，撬开锁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手稿——《香火之道辨》。
他一页页翻开，林雅父亲清秀而严谨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仰之力本无善恶，乃人心之映照。然若以谎言为基石，纵救万人，亦不过是饮鸩止渴，终将引火烧，自焚于伪神之座。”
翻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而急切，仿佛能感受到笔者当时内心的痛苦：“雅，爸爸不信神，但我信你身上那份比谁都纯粹的善良……别让恨，吞噬了你。”
陈凡怔在原地，良久，他终于明白了。
林雅并非生堕落，她是被那份想要“守护”的执念，一步步逼到了悬崖绝境。
她不信道不公，所以要自己创造一个“公平”的神；她害怕失去，所以要用最极赌方式提前掌控一牵
这份扭曲到极致的爱，与他自己当初拼死也要守住白的那份倔强，竟在某个瞬间，如此相似。
窗外蝉鸣渐歇，暑气退去，一周的时间悄然滑过。
星期六傍晚，乌云已压至城南际，气象台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
暴雨倾盆之夜，废弃的圣玛丽教堂外却聚集了上千名狂热的信徒，他们高举着蜡烛，在风雨中齐声诵念，汇成一片虔诚的海洋。雨水顺着烛泪流淌，火光在湿漉漉的脸庞上跳动，映出痴狂的信仰。
教堂高台上，林雅身披圣洁的白纱，在她身后，巨大的光影莲花缓缓绽放，圣洁的光辉将她的身影衬托得宛如神只。
她张开双臂，声音穿透雨幕：“今日，我将施展‘大慈愿术’，回应你们的祈求，令所有苦难之子，重获新生！”
就在仪式启动，祭坛光芒大盛的瞬间，陈凡抱着禾，一步步走上了教堂侧面的钟楼。
风雨吹得他衣衫尽湿，布料紧贴皮肤，冷得像裹着一层铁皮。他低下头，在禾耳边轻声道：“禾，别怕。让他们看看，你梦里的真实。”
禾含着泪，仰望向祭坛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滚落——
刹那间，教堂上方的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
一幕匪夷所思的双重影像浮现在所有信徒眼前：一边，是林雅面带微笑、赐福众生的圣洁画面；而另一边，却是那一百名残疾孩童身上生命力如青烟般被抽走，无数亡魂在祭坛下哀嚎挣扎的地狱景象！
“哗——”
人群瞬间哗然，惊恐与质疑的声磊一次盖过了祈祷。
“是谁！是谁在破坏我的道场！”林雅脸上神圣的表情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暴怒。
她一眼就锁定了钟楼上的陈凡和禾，屈指一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符咒化作黑色利箭，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禾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白从陈凡怀中猛然跃出，金色的双瞳中银光暴涨，以它的身躯硬接了那致命一击！
“噗！”
白发出一声悲鸣，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嘴角溢出鲜血，落地时竟在泥水中留下一道半透明的狐尾残影，转瞬即逝。
陈凡一把将禾护在身后，双目赤红。
他猛地从胸前摘下一枚苏晚萤送他的、用来夹寻人启事照片的普通金属发卡——那发卡曾在他完成任务时微微发烫，也曾在他濒临崩溃时无声震动。
他看也不看，狠狠刺入自己掌心代表系统功德池的那个微光印记郑
“系统，”他在心中咆哮，“这一次，我不求任何奖励……借我一点光！”
他掌心的印记剧烈震荡，整个系统界面仿佛都在哀鸣，一行前所未见的血红色提示框，轰然弹出，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是否消耗全部现存功德（483点），启动未知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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