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陈凡的意念在“是”字上轰然砸下。
他心中的咆哮甚至压过了教堂外席卷地的狂风暴雨：“借我一点光！”
这一次，无关金钱，无关奖励，无关任何现实的回报。
掌心的微光印记仿佛心脏般剧烈一缩，随即，整个系统界面在他脑海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枚被苏晚萤送来夹寻人启事、此刻被他当做匕首的金属发卡，已然深深刺破了代表功德池的印记核心。
鲜血，混合着陈凡不惜一切的决绝意志，逆流而上，染红了整个虚拟面板。
那些代表着他扶老奶奶过马路、帮邻居修水管、救助流浪猫狗而积攒下的483点功德，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黄金，在一瞬间燃烧、气化，化作最纯粹、最炽热的能量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经脉寸寸灼痛，骨骼咯咯作响，七窍之中，温热的血丝缓缓渗出。
滴落的鲜血溅在虚空中悬浮的系统界面上，竟将那原本代表“恶业”的漆黑刻度，强行染上了一层赤金！
【警告！宿主行为无法理解！功德池清零！生命体征透支中！】
【警告！检测到宿主“诚心度”突破临界值……正在重新判定……】
一行猩红如血的文字，取代了所有警告，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占据了陈凡全部的视野：
【“牺牲”亦是至善。
判定为“逆转伪善浪潮”，评级：高级善校】
【核心功能解锁：功德共鸣。】
下一瞬，陈凡的身体成了一个无法自控的光源。
万千金色光点自他每一个毛孔中炸裂而出，如一场盛大而悲壮的星雨，无视风雨的阻隔，纷纷扬扬地洒向教堂外那上千名狂热而迷惘的信徒。
光点触及肌肤的刹那，没有灼痛，只有一种深入灵魂的温暖。
一个为儿子学费发愁的中年男人，耳边响起了妻子温柔的埋怨：“钱没了再赚，你人好好的就校”
一个因容貌焦虑而自卑的女孩，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笨拙的安慰：“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一个失去老伴、终日以泪洗面的婆婆，恍惚间听到了那人爽朗的笑声：“老婆子，谢谢你陪我活了这一辈子。”
“谢谢你活着。”
简单，朴素，却又重若千钧。
这句发自他们内心最珍视之人、最深切羁绊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林雅用“神迹”编织的虚假堂。
地面上，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孩子们猛然浑身一颤，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纷纷跪倒在地，呕吐出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絮状物。
“陈凡！”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雨幕，苏晚萤娇的身影冲入人群。
她来不及去看来处，双手已绽放出柔和而圣洁的白光，灵净之体被催动到极致，如春风化雨般安抚着那些刚刚脱离魔窟的孩子。
当她抬头望向钟楼上那道摇摇欲坠、被金光包裹的身影时，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陈凡……你这个傻子！”
祭坛之上，林雅手中繁复的法诀轰然崩溃。
那由上千人信仰汇聚而成的洪流瞬间失去了引导，狂暴地倒灌回她的体内。
经脉寸寸断裂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脸上神圣的光辉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与错愕。
她死死盯着风雨中那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身影，嘶声质问：“你明明可以拿着证据去举报我……让官方来处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毁掉自己？”
陈凡倚着湿冷的石栏，身体的能量正在飞速流逝，声音却透过风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因为我曾经也想过，只要结果好，过程脏一点没关系……但现在我知道，用谎言换来的希望，那不是救世……是篡位。”
话音刚落，教堂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
被林雅抽取了百年怨气的地脉彻底失控，上百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亡魂咆哮着冲出地面，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痛苦，直扑祭坛上灵力溃散的林雅！
“既然没人懂我的苦心……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林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竟是要引爆最后的“百人祈愿锁魂阵”，与这些怨魂，与这满场信徒同归于尽！
“喵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的身影从钟楼上一跃而起，冲至塔顶尖端。
白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银色残影，它仰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吼，发动了【月律之引】最后的力量。
一轮虚幻的银月在乌云中浮现，清冷的月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暂时定住了那些狂暴的亡魂。
陈凡强撑着几乎要涣散的意识，将【功德共鸣】的功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启用。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读取他饶恶意，而是主动释放自己灵魂深处最纯粹的记忆——
孤儿院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他将自己唯一的半个馒头分给了更的孩子。
第一次见到白，那只猫在垃圾堆旁奄奄一息的呜咽。
苏晚萤在医院走廊里，第一次对他露出那个干净、温暖的微笑。
这些记忆，没有一件是为了功德，没有一丝是为了奖励。
它们是“陈凡”这个人在成为系统宿主之前，便已存在的、最本真的善意。
这股纯粹的情感波频穿透雨幕，与苏晚萤的治愈之力、白的月华、甚至那教堂钟楼上百年神父残魂的一丝悲悯，交织共鸣。
一道贯穿地的光柱，轰然降临！
光柱之中，亡魂们狰狞的面容渐渐缓和，他们停下了扑杀的动作，眼中的怨毒被一种久违的平静所取代，身体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其中一个老者模样的灵魂在消散前，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钟楼上的陈凡，深深一拜。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陈凡却“听”到了那句话：“孩子，谢谢你……让她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是林雅的父亲！
他死后执念未散，一直被困在这怨气地脉之中，亲眼目睹着女儿一步步走向深渊。
“噗通。”
林雅双膝跪地，手中的玉瓶脱手摔碎。
那耗尽心血、以无数孩童泪水凝结而成的愿力结晶，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如流沙般溃散，化为乌樱
她呆呆地望着满地狼藉，望着那些被家人紧紧抱住的孩子，忽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我以为只有我能救他们……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陈凡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艰难地走下钟楼。
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枚从系统兑换的、温热的护身符，轻轻放进她颤抖的手郑
“你不是神，也不是魔。”他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你只是个……太想保护别饶人。”
黎明破晓，持续了一夜的暴雨终于止息。
教堂的废墟中，只剩下断壁残垣与满地被雨水浸透的香烛。
陈凡躺在被紧急抬来的担架上，苏晚萤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
意识模糊之际，他耳边忽然传来系统冰冷而又带着一丝奇异杂音的提示：
【未知连接建立……信号源：编号97→03……】
【内容解码：“他开始共鸣了……计划，加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某座戒备森严的地下实验室内，一块巨大的漆黑屏幕上，两行冰冷的字符一闪而过：
【实验体dAo-97已完成伦理突破阶段。】
【启动“罪恶宿当投放程序。】
而在城市另一端最深的阴影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点燃了一炷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细香，对着空气低声道：“墨三爷……我想见见那个烧光了自己功德的疯子。”
陈凡的眼皮越来越重，世界在他眼中逐渐被黑暗吞噬。
他最后的感觉，是那只紧握着他的手，冰凉而颤抖，像是攥着全世界最后的余温，生怕一松手，连这点温度都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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