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西装男人手中的档案，像一道冰冷的判决书，将晨光都凝结成了霜。
陈凡没有动，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惊慌。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昨夜那张纸片上的文字、档案封面上的照片、以及那邪母体唤醒倒计时”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恐怖的逻辑链。
他彻夜未眠。
在苏晚萤担忧的目光中，他把自己关在阁楼里，反复研究着那串冰冷的倒计时数字。
他第一次主动、深入地挖掘【三界功德系统】的底层数据。
他调出了商城历史记录，指尖向下滑动，穿过一行行兑换功法、丹药的琳琅条目，一直滑到了最底部，那一切开始的地方。
屏幕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记录，让他的血液瞬间冰冻。
交易时间：二十二年前，他出生的那一。
兑换项目：【基础生存权限·十年】。
功德点消耗：未知。
备注：协议激活，候选者A7投放成功。
冷汗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他不是意外觉醒，而是被“投放”的。
他猛地抓起外套冲出家门，在凌晨的寒风中驱车赶往城郊的孤儿院。
年迈的院长被他从睡梦中惊醒，面对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努力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的雪下得特别大，”院长裹着厚厚的棉衣，声音有些浑浊，“我是在院门口发现你的，襁褓很干净，不像被遗弃的。里面……对，里面裹着半块玉，莹白莹白的，摸着很暖和。”
“还有呢？”陈凡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院长皱眉苦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与困惑：“还有一件怪事。我把你抱进屋里，你那么的婴儿，居然不哭不闹。你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花板，嘴里……嘴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不像是婴儿能发出的声音，像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像是坏掉的收音机里传出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地着‘协议……生效’。”
陈凡踉跄着退后一步，扶住了门框。
最后，他翻开了自己当年的收养档案，在那泛黄的纸页上，一枚早已模糊不清的印章图案，与苏晚萤手腕上的印记如出一辙——一条黑白双鱼，首尾相衔。
自己到底……是不是“人”？
这个念头如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
回到阁楼时，已蒙蒙亮。
苏晚萤端着一杯热牛奶，静静地等着他。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陈凡与苏晚萤手腕上的双鱼印记同时爆发出滚烫的热量，仿佛被烧红的烙铁。
苏晚萤痛呼一声，眼前的一切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她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郑
那是一间纯白到令人窒息的实验室。
数十个透明的玻璃培养舱如墓碑般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浸泡着一个“陈凡”。
他们的年龄、神态各不相同，有的在嚎啕大哭，有的在咧嘴傻笑，有的双目紧闭，身体已化作一具干瘪的尸骸，胸口贴着“废弃”的标签。
实验室中央，一块巨大的屏幕上正无声地滚动着冰冷的文字：
“迭代版本：A7→A12；”
“失败原因分析：情感溢出导致逻辑崩溃、极端环境下失控暴走、核心指令拒绝服从……”
“嗡——”的一声，苏晚萤的意识被猛地弹回现实。
她触电般抽回手，脸色苍白如纸，捂着嘴唇，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惊恐与恶心。
陈凡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强压下心中的风暴，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沉声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苏晚萤嘴唇颤抖，断断续续地将那恐怖的画面描述了出来。
阁楼内陷入死寂。
良久，陈凡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自嘲与不出的疲惫：“难怪我一直觉得做好事跟打卡上班似的，原来还真有人在后台给我设了KpI考核。”
他的语气听似轻松，可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眸，却让苏晚萤心头一紧。
那不是绝望，而是在地狱深处点燃的、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燎原之火。
“喵呜！”一直安静蹲在角落的白突然躁动起来，它猛地窜到地板中央，用锋利的爪子在木质地板上飞速划动，尖锐的“吱嘎”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幅复杂而精准的地下结构图赫然出现，所有线条最终都指向一个地方——城市中心广场的地脉交汇点。
白停下动作，抬起头，琥珀色的猫瞳中映着陈凡的身影，它口吐人言，声音凝重：“母体……在等你回去充电。”
陈凡心头剧震。
他瞬间想起，系统界面曾不止一次提示过“核心愿力锚点能量衰减，需定期校准”。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某种系统维护，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三界功德系统】，根本不是什么降奇遇的外挂，而是从“出厂”时就被植入他灵魂深处的“操作系统”！
而那个所谓的“母体”，很可能就是所有系统程序的源头服务器，也是他真正的“出生地”。
若不去，倒计时结束，触发的恐怕就是强制回收程序，下场或许就和那些培养舱里的干尸一样。
若去了，则极有可能彻底沦为任人摆布的实验标本。
这是一道无解的送命题。
当晚，阁楼的窗户无风自开。
那些旧报纸幽灵悄无声息地汇聚而成，在半空中拼凑出几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A7非首代，亦非末代。陆离内6号失败品，因拒绝情感编程而被放逐，沦为清理系统bug的失控工具。你之所求‘自由意志’，早在第一代诞生时，就被定义为‘可控变量’。”
话音未落，无数纸片纷飞重组，在空中构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张脸与陈凡有着七分相似，嘴角却挂着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微笑，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陈凡死死盯着那张脸，缓缓从腰后抽出一把做法事用的桃木匕首。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他将流血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虚空中浮现的系统界面上。
“既然你们把我造出来当工具……那我现在正式宣布：工具罢工了。”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
鲜血浸染了光屏，原本僵化死板的系统界面竟像被注入了病毒，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
数据流疯狂乱码，最终，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前所未见的、带着疑问的全新文字：
“错误……还是进化？”
翌日凌晨，当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城市中作为灵气节点存在的九座高塔，其中第二盏长明的灯火，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陈凡站在阁楼的台上，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遥遥望着远方城市中心广场的方向，腰间别着三张用自己鲜血画就的、符文诡异的【逆命符】，白则安静地蹲在他的肩头，尾巴轻轻缠绕着他的脖颈。
苏晚萤站在他身后，眼中写满粒忧。
陈凡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如初的笑容，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等我回来，带你去看一场真正的日出。”
话音落下，他纵身向后一跃，身影瞬间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郑
在他下落的瞬间，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猩红的倒计时赫然显示着：47:59:58。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市中心广场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一道幽蓝色的光柱毫无征兆地自广场中央冲而起，随即又如一条倒悬的九银河，轰然贯入地底深处。
一个温柔到近乎虚假、混合着慈爱与冰冷机械感的女声，在光柱深处，也在陈凡的脑海中轻轻响起：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完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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